赵眠像被刺痛了一般,他身上那件纯白的衣裳沾染上血,混在温热的泉水中,不合时宜地形成了一副如泼墨雾染的画卷。
这是赵眠最喜欢的,高调尊贵的颜色。
魏枕风看着他,想起了那日在芦苇荡里,比夕阳还要耀眼灿烂的太子殿下。
人间惊鸿的少年正在他眼前迅速凋零,鲜艳又苍白,宛若一株被丢弃在茫茫大雪中的牡丹,努力绽放着最后的光彩。
应该不管他的,对他有过杀心的人,留下来只会后患无穷。渊帝想要的是横扫三国,一统天下,南靖即便现在是他们的盟友,将来未必没有反目的一日。
他没有必要对南靖的储君手下留情。
杀人者,人恒杀之。他有无数个不管赵眠的理由。
然而……
六年前,他跟随北渊使团造访南靖。他在南靖上京城待了半月之久,除了被父皇母妃逼迫的道歉之外,他和那个总是仪态端庄,出口成章的南靖太子并没有过多的接触。相反,他和太子殿下的弟弟更能玩到一起去。
离城那日,太子殿下奉命前往城楼相送,一袭明黄色的衮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太阳下耀眼得夺目。
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众人心弦的太子殿下站在他面前,眼中独有他一人:“愿王爷顺遂无虞,皆得所愿。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明知道他不过是奉命行事,说着主与客之间的客套话,自己还是不禁扬唇一笑。他没有用那些所谓文雅之词向太子殿下道谢,即便与他同行的大臣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提醒他要注重国礼,他还是用自己的话说了声:“谢了,太子殿下。”
他曾以为,他们或许算得上朋友。
魏枕风眼眸一暗,手上骤然用力,解药便在他手心化为齑粉,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赵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疯了?”
“你想死也别拉上我。”魏枕风冷冷地命令他,“过来。”
赵眠愣在原地,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权。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带起阵阵涟漪,一步步朝他走来。
两人还剩一步之遥时,魏枕风突然强压了上来。
他的后背猝不及防地狠狠撞上石壁,溅起的水花混乱了视线,蛊发的疼和后背碰撞的痛加在一起,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随后,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他的下巴,将他彻彻底底困住。
“看清楚点,”魏枕风将他的脸转向自己,逼着他与他对视,“现在,我可以上你了么。”
赵眠努力地将视野的中心对准近在咫尺的少年,鼻梁英挺,眉骨拢着,那么的居高临下,不容反抗,看不到一丝一毫对他的尊敬和礼节。
他张了张唇,他想问魏枕风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对他不敬。
他想让他滚。
可他的心太乱了,乱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视野中,那两颗摄人心魄的泪痣离他越来越近,近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背靠着温泉石壁,魏枕风低下头,长睫扫过他的鼻梁,染血的嘴角堵住了他的唇。
世界突然变得寂静,风声水声,篝火燃烧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魏枕风心跳的声音。
血腥味在唇齿间逐渐蔓延开,赵眠始终睁着眼睛,他看到了魏枕风在触碰到他嘴唇的前一刻闭上了眼。
魏枕风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眉宇间却在此刻露出一点独属少年的青涩。
为什么会这样?赵眠茫然地想。
魏枕风为什么不自己服下解药?为什么要亲他?
魏枕风……是在救他吗。
这个算不上吻的吻结束得很快,魏枕风直起身体,对上赵眠睁大的眼睛,他的表情变得微妙且复杂,其中带着一丝不解的困惑,似乎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他想停下来想一想,但发作的蛊毒不允许他怎么做。
又一阵剧痛袭来,两人体内的蛊毒似乎已经嗅到了彼此的味道,浅尝辄止的触碰无法满足它们,它们疯狂折磨着宿主,叫嚣着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