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也没责备十二的失礼,事实上,他已经累得坐不起来,只轻轻掀起棉被,慢慢地靠在了裴醉的肩上,乌黑的睫毛微微垂了下来。
裴醉全身滚烫,李昀身体冰凉。
他们在这寂寥秋夜中相互依偎,宛若瑟瑟寒风枯叶下两只朝生暮死的蜉蝣,却从不期盼万古大椿的庇护。
因为,在这无垠苍茫,亘古寒冻里,他们无枝可依,无处可逃。
唯有彼此。
十二蹑手蹑脚地隐于暗处。
方宁哆哆嗦嗦地进来了。
他疯了两日,第三日起床的时候,终于清醒了。
经过周明达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方宁差点又疯了。
他看着后院厨房里那二三十只开了瓢的兔子,那血淋淋的内脏还漂浮在涮锅水里,慢慢悠悠地晃到了他的眼前,方宁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这是虐杀!
不仅如此
他还顶撞了梁王殿下?
他还公然说起爹的案子?
他还说,忘归是他的药人?!
“我果然还是死吧。”
方宁脸色青白,生无可恋地抱着药匣,在树上吊了根白绫,准备在裴忘归杀了他之前,自行死一死。
“周先生,等我走了以后,记得,清明要多给我烧点医书。”方宁泪洒长襟,向北风萧萧仰天长叹,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罗里吧嗦地说了半个时辰,也没把脖子套进白绫里。
周明达掏了掏耳朵,左右手落了一局棋,见方宁还在扒拉着手指头盘点他房间里的‘遗产’,比如陈年的老兔子干,比砖头还硬的木枕头,还有蟑螂泡的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