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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达揣袖缩头笑了笑,跟个过冬的鹌鹑似的。

“感激就不必了。老夫这辈子轰轰烈烈过了,余生只想平淡点,诗酒琴棋,潦草度日。可谁知道,被臭小子以救命恩情相要挟,硬是拘我在王府里,让我替他当牛做马。”

李昀寒鸦般乌黑的睫毛微微颤着,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在了那波澜不惊的眼色之下。

忘归救了先生,又替他奉养了先生。

那人一肩担着两人的债,却从来不解释一句。

李昀听着红泥火炉的噼啪声,身上的风寒似乎更重了些,额角开始拧着劲儿的疼。

人情练达即文章,周夫子学贯古今,一口茶的功夫,就把年轻人这些幽深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早已不在意这些无趣的繁文缛节,反倒是津津有味地咂了咂这相思的酸臭味。

这两个孩子,一个惊世骇俗地大逆不道,一个不动声色地守礼知节。

迟早打得鸡飞狗跳。

这日子,以后有盼头喽。

周老夫子懒散的眉毛都笑颠了。

“先生笑什么?”李昀秀气的眉峰微松。

“这臭小子,真够幸运的。”周明达像是市井街头算卦的老神棍,挠了挠胡茬,摇头晃脑道,“可要说他幸运,又确实是不幸极了。这臭小子,老夫真想避得远远的。”

李昀闻言,抿了抿唇,刚要劝,却看见那嘴硬心软的周夫子惫懒笑意下的一抹爱重与担忧。

他从红泥火炉上拿起那茶壶,拢袖斯文地亲手替周明达斟了一盏茶,随着淅沥水声,声音含笑:“兄长虽不尊常理,不守旧道,可一片丹心照明堂,傲骨铮铮无所改,想必,先生甚是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