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微微叹了口气。
“连日暴雨,黄河决堤,沿岸无数州府遭毁堤淹田。其中,仍是以淮阳最为严重。”李昀抿了抿唇,声音低沉,“其实,在望台时,承启便派人送来了加急奏章。淮阳的十二堤坝已经毁了一半,百姓死伤惨重,药粮亦紧缺。可你那时候剿匪伤得太重,我便没有与你说,怕你再忧心,伤势恶化。”
“前几日,淮阳知州又连奏三道加急,请求户部拨下财粮救急。可国库实在空虚,挪不出钱来。盖无常被查封的产业铺子虽被高、崔两家瓜分大半,好在高侍郎并非是心大吞天之人,账册表面工夫仍是做得极好,呈到内阁的账里仍有百万之数。暂且,拆东墙补西墙吧。”
李昀揉了揉额角钝痛。
真不想一睁眼便想起这令人头疼的糊涂账。
他翻了个身,身侧的墨发柔软地垂了一肩,虚虚绕在裴醉的手臂旁。
“上次烧毁案卷库之事,杨御史怀疑是祸起萧墙,于是磨了高侍郎好几日,与他一起彻查吏部人事。我昨日接到的帖子,邀我一同前去,大抵是有了结果。”
“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你留在梁王府的暗卫,我选了几人近身跟着,剩下的,我还是让他们守在这里。”李昀支起半个胳膊,纤细的墨发从他的肩头如丝绸滑下,他亦随着这落势,轻落一吻,含笑道,“这几日,我恐怕不能时时陪着你了。若你想我,便让他们来找我,好吗?”
他等了几个呼吸,仍是只有回荡一室的大雨闷响。
李昀敛起眼眸间的微黯,可唇边却噙着极淡的笑容,仿佛并不曾失望一般。
“没事。”
这两字,仿佛也时时挂在嘴上。
李昀小心地掀开被子起身,燃了灯。
他轻轻解开裴醉的中衣系带,露出了那人伤痕遍布的前胸。
曾经结实的小麦色皮肤,已经变得尽然白皙;曾经健硕的胸腹,摸起来已经不再如沙锤一般坚硬,可线条依旧匀称,消瘦却不羸弱。
可上面纵横的老旧伤疤如白纸上的凌乱墨点,无论看多少次,李昀还是会觉得心口疼得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