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在这城里头折腾一辈子,连命都搭进去,也不定能挣出您这份家业来。”
“您莫再取笑小的了,”吴石苦笑一声,接着道,“不瞒您说,这高屋院落,小的住在里头,却是日夜悬心,没有睡过一日的安生觉。”
“今日瞧见您来了,好像是架在脖子上的刀总算落了下来,说不上怕,心里头倒是松了口气。”
程既见他点破,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既然如此,您不妨同我细讲一讲,这日夜悬心的缘由,究竟为何。”
“是。”吴石垂下了头,盯着自己常年做活而皴裂的手指关节看了一会儿,方才低声同程既讲了起来。
“小的入府早,上手便是花匠的活计,也做了许多年,一直本本分分,替家里赚口嚼谷。”
“虽说也吃穿不愁,可到底攒不下什么钱来。”
“小的有个儿子,说来惭愧,他是家中的独苗,我和老婆子当眼珠子一般养着,从小娇惯坏了,倒叫他养出一身的臭脾性来。平日里好吃懒做,也不肯做活,家里头的生计便都指望着小的一个人。”
“谁知那一年,这个不争气的孽畜竟捅出了天大的篓子来。”
“他也不知受了谁的撺掇,跑去赌坊里同人赌钱。您知道的,那种地方,庄家同坊里都是合着伙坑人,他又是个没脑子的,叫人联着手设了套,一口气输了二百两银子进去。”
“输了钱,赌坊便不肯放人,将那孽畜扣下来,砍了他两根手指送到家里,带话说让我和老婆子筹钱赎人,过了期限其余的手指便也保不住了。”
“可您是知道的,二百两银子,那便是榨干了小的这把老骨头,也拿不出来的。”
“老婆子在家里头哭天抢地,小的心里恼那个畜生不争气,可也没别的法子,只好朝着一同在府中做活的人,一个个地借过去,想着能凑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