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沝沝也是这么说的,和我们亲近后,她经常劝说,婶婶你离婚吧,带着小水姐姐过好日子。”何秀英后背靠着椅背,叹了口气,“可我看着沝沝,就很怕我离婚,女儿会和她一样被判给老子,怕小水和她一样,寄人篱下,要看着人的脸色讨生活。
我要是不在,那她们就都没人疼没人爱了。
而且离婚以后就算能带走小水,我也带不走她。”
“我男人的老子,她们的爷爷,那个死老头也不是个东西。养她就和养流浪狗一样,高兴了喂两口饭,不高兴了就丢外面不管不问。冬天,雪堆到脚脖子,他能把沝沝关在外面不让回屋。”何秀英闭了闭眼说,“我要不看着点,要不能带她一起走,她迟早是要死在那儿。”
“所以我就想着,忍忍吧,再忍忍,等她们都长大,等她考个好大学先离开就好了。十几年都熬过去了,还怕再多几年么?”
傅珺雪长睫颤了颤,忍不住又喝了半瓶酒。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温宛冰甘愿舍弃自己在何秀英面前扮演温如水,为什么温宛冰明明和这个家里每一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还要担负起沉重的责任。
因为她在不幸的童年里破碎,是被何秀英一点点拾起、粘合,才拼凑出来现在的她。
“后来是一直等到她们长大,才离开那里么?”傅珺雪问。
“在那之前,出了事。”何秀英说,“那天小水被她爸踹了一脚,头磕到桌子,晕得厉害。我带她去了医院。回家就看到家门口都围着人,沝沝被抬上救护车。”
何秀英手捂住左腹部说:“这儿全是血。”
傅珺雪想起温宛冰纹身下的疤,眉头拧紧,手里的易拉罐噼里啪啦被她捏凹进去:“是被……她爷爷打了么?”
“是被打了,但不是老头打的。”何秀英说,“听邻居说是水她爸喝多了打老子,然后殃及沝沝了。老头子年纪大了当场就没了。小水她爸也因为这事进去了,进去没两年得胃癌没了,后来我就带着她俩离开了村子。”
何秀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没有什么逻辑顺序,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但都是围绕着温宛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