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柚静默地注视着她,“如果很难受的话,您可以等一会再说。”
“没事。”林映香摇了摇头,缓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一些难以入耳的声音。刚开始仅仅是我这样,可后来,小酒也开始出现这样的症状,和我一模一样。”
“我们被查出感应型妄想障碍,我是原发者,她是继发者。医生说,因为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又和对方形影不离,初到伦敦的那段时间生活比较封闭,不愿意去接触环境和新的事物……当我出现这种症状后,会反复和小酒灌输这种观念,所以她被我影响,也出现了片段式幻听。”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声音里止不住地有些哽咽,说到最后,她几近失声,“后来,医生让我们分开,于是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小酒很痛苦很痛苦,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放弃了她。”
“我知道她不想和我分开,但是分开之后,她的症状的确很快消失,我也很痛苦,当时就觉得,小酒这个女儿已经是我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了,我不能离开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我不想害了她。”
“我配合治疗,在妄想症状没消失之前绝对不和她见面,后来没过多久,我们都好了,欢天喜地地继续生活在一起,在伦敦的生活步入正轨,她上完了学,有了自己很喜欢的工作,我们都过上了看起来很正常的生活,好像把那些事情都忘了,也没再出现过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但是我忍不住想……”她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如果我们的关系足以让小酒产生感应型妄想障碍,为什么我始终看不到她说的那只蝴蝶呢?”
季青柚安静地听着她的诉说。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她很难感知到自己的知觉存在,好像在一瞬间被卷入那个漫长的伦敦雪夜。
雪不停地往下落,她看着几近被雪盖住的虞沁酒,蹲在路边,带着哭腔,抬起泛红的眼,悲哀地看着她。
“是因为她不想让我看到。”沉默几乎维持了一分钟,林映香很艰难地说,“我不知道她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足以让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些痛苦。”
“你知道吗小柚?”
“她并不喜欢伦敦,但是因为我在伦敦,她就觉得自己必须在我身边,如果这次不是你姐姐的婚礼,她是绝对不会回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她也不会愿意和我分开这么久。但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看似我们的生活都正常,但实际上,她的焦虑症状会因为我的一举一动加重,我只要生个小病,她就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很难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我今天和你说这些话,其实也是抱着一种很矛盾的想法……”林映香迟缓地抬头看她,“我知道你对小酒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也知道你们并不是普通朋友,但是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现在都不在乎。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我觉得她最好能够和我分开,你也知道,如果她回了伦敦,就很难和我分开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把小酒留下来。”
“但是我也想告诉你,如果你要和小酒产生紧密的联系,也要考虑到这种情况,以她现在的状态,很难从这种亲密关系中脱离,虽然她现在的状况已经好上许多了,但自从上次你们出门之后,她状态不是很好,每天就坐在书房里工作,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她不和我说,也不和你说,她很害怕自己的病会让我们担心,也很害怕会影响到我们,就像我那次一样。但就算不和我说,我也知道她这几天的焦虑症状加重了,这种情况很有影响到你,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季青柚眼眶很酸,酸到像是眼球被摘了下来浸泡到了柠檬水里。可她强逼自己不要在林映香面前掉下眼泪。
她强逼自己尽快处理面前的所有状况。
她强逼自己给出一条可以通往的路径。
但偏偏,她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到。
林映香察觉到了她的无措,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反复揉搓,最后说,
“如果你不想留在小酒身边的话,我也不怪你;但如果你愿意把小酒留下来的话,你一定要做好准备,至少不要伤害到自己。”
说着,她停顿了几秒,
“她很想保护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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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和salist的通话时,虞沁酒感觉自己的状况好上了一些,至少那些担心和忧虑的事情被缓解。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salist告诉她:
严格来说,她的病情不算严重,并不达到影响别人的程度,如果她不反复地和别人灌输那些时不时发生的幻觉的话,感应型妄想障碍并不像她以为的,会如此简单地发生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