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六萎黄的面色一悲,痒出满眼浊泪,却不敢落,只生生忍着低头躬身:“不敢,草民犯下大错,有负皇恩,能苟全性命,已是陛下娘娘仁德宽宥,此去归乡,必定日夜拜首,为自己赎过,为娘娘盼祷。”
史六这样的粗莽冲动的老好人,如今都会这样谨小慎微、卑微至此,可见这一次的教训,当真是叫他吓破了胆子。
苏允棠忍不住真心叹一口气,又道:“本宫记着,史六哥膝下已有一双麟儿,回乡耕读,固然是正道,可少年家这样清寒自守也难免没趣,倒是大将军府在荆州有些商铺田产,正缺一个放心又有交游的人守着,不如叫两位侄儿学学?不可为官出仕,也未必终生默默,如陶朱吕韦,亦可流芳百世。”
史六的身子一颤。
事已至此,他固然可以不在意自己,可身为人父,又怎么不可能为儿女家人们的日后担忧自责?有苏允棠这一句话,已经是为了他们安排下了最好的下场,自然更不可能推拒。
昔日的开国侯双膝跪下,朝着苏允棠深深拜了下去,这一次,却又比最初叩谢时多出了十二分的真心感激,只几下,额头便已渗出了血迹。
这时只一个去厄都已经扶不住了。
一旁的四位叔伯大人见状也相继开口出面,有劝慰搀扶史六的,也有感叹苏允棠心怀仁德,叫人敬慕的。
以往只以为皇后宫中自顾不暇,并无所能,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单是能从陛下手下保出史六的性命,不论是为情分还是什么旁的,这便不容小觑。
唇亡齿寒,都是冷落不得志之人,说得不好听的,兔死之后被烹下锅的猎狗,又差到了哪儿去?四人如今虽处太平,甚至还算得上身居高位,可心中难免忧惧不平。
如今眼见史六这样与皇后并没有太多情分的人落难,苏允棠都这般庇护照拂,一个个难免要想,史六都是如此,我与皇后这般情分/我如今开始对皇后效忠,日后有了万一,有皇后庇护,岂不是总能多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