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发出一声冷笑:"不是喜欢淋雨,生病没人会管你,你该感谢你这场高烧救你一命。"说完,他将皮鞭放回盒子里滚动轮椅离开了房间。

自找的。

身体袭来一阵剧痛,耳朵里嗡嗡作响,手指麻木到仿佛不是自己的。沈伽黎迷迷糊糊感受到身体的异样。大概是发烧了,烧吧,烧死好了。

但身体好像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摆弄着,下一刻,身体忽的一阵悬空,随即落入一道坚实的怀抱。微凉的香气在鼻间弥散开,那道怀抱中也散发着凉意,缓解了身上滚烫的热意,凉凉的,很舒服。

模糊中,沈伽黎听到头顶传来冷淡又疏离的一声:“起来,把药吃了。”

沈伽黎脑袋一歪,歪进他的颈间:“不吃……”颈间落进滚烫,随着沈伽黎说话喷出热气洒在颈间,痒痒的。

“不要让我再重复,起来,吃药。”沈伽黎终于听清了,是南流景在说话。

拜托不要再吵他了,病人需要静养不知道么。“不吃,我好难受……”他勉强动了动身体,试图通过撒娇岔开话题。

头顶传来重重一声呼气,随即南流景那不善的声音响起:“哪里难受。”“哪里都难受……能不能借我八百万。”

南流景盛眉。这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要八百万做什么。”

“地下cbd……人生后花园……”沈伽黎翕了眼缓声道。他的声音犹如羽毛,飘浮在半空久久未能找到落脚点。

与其这么难受,不如让他快点躺进南不通北不透套娃风豪华大坟墓里。

南流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当是他烧糊涂了。

没了耐心,他捏起沈伽黎的双腮迫使他嘟起嘴,随即将退烧药往他嘴里塞,刚要掌水杯,就见沈伽黎一声嘶哑咳嗽,药片飞了出来。

“不吃药,苦,我难受……”沈伽黎勉强止住咳嗽,声音沙哑就像在砂纸上摩擦发出的一般。

南流景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在克制情绪。

他拢紧手臂将人捂在怀里。纤瘦的身体抱在怀里没什么实感,兴许是因为高烧,烧的身子软软的,像水。

因为忌讳过度亲昵的肢体接触,所以南流景的身体也变得僵硬,如同磬石。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他捂汗散热确保快些退烧,等他病好,再想想怎么折磨他。

“现在呢。”南流景低声问,“还难受?”“嗯……但是抱着会好很多,抱着吧……”沈伽黎虚弱道。

自打母亲去世后,有多少年没人这样温柔的拥抱他,已经记不清了。

倏然间,搁在身上的大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几秒后又是一拍,整个过程生疏又笨拙,室无节奏可言,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手明显的紧绷感。

忽然回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因病住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他害怕极了,妈妈就这样温柔地抱着他拍着他的肩膀,给他讲奇奇怪怪的小故事分散他的不安。

这只手,虽然生疏笨拙,但却令人觉得很安心。

沈伽黎慢慢伸出手抓住南流景

的衣襟,脑袋用力往他颈间拱了拱。“妈妈……”意识放空的瞬间,他情不自禁喊了声。

“喊什么妈妈,看看在照顾你的是谁。”不悦的声音传来,但比起刚才那般冰冷,却是柔和了许

多。

“妈妈,我很想你……”沈伽黎继续自说自话,喃喃着,困意再次袭来。

头顶传来愠怒的宣气声,拍打他背部的手瞬间加大了力道。

沈伽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眼,想看一眼妈妈的容颜。模糊滚烫的视线中,是一双狭长而漆黯的双眸,眼尾冰冷森寒,令人不寒而栗。

月光柔和了他高挺的鼻,在鼻尖投出一点润泽光点。削薄的唇轻抿出漂亮的唇线,可又暗含一丝锐利。

嗯……帅哥。

沈伽黎混沌地想道。

是谁?

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疑问,他终于抵不过睡意,安详合上了眼。

望着沉沉睡去的人,南流景不知第几次做了个深呼吸,忽而也疲惫的用手指抵住额头,垂了眼。不是关心他,只是怕他病死自己不能继续折磨他罢了。

“还抱着么?”倏然间,沈伽黎嘴中发出含糊不清一声梦呓。南流景再次抬手生硬地拍着他的后背:“嗯,抱着呢。”

果然,非常讨厌这种总是在破坏他计划的人。

但是,他刚才说很想妈妈。

想妈妈啊……

翌日。

“沈先生?沈先生你感觉怎样了。”

大清早,李叔那扰人清静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旋。沈伽黎缓缓睁开眼,刺眼阳光从窗外飞进来,迫使他抬手遮住光。

他这是在哪?被子上传来清新好闻的味道,身下也皆是一片柔软。

清醒过来打量一番,沈伽黎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南流景的卧室里。

发生了啥?记不清了,但脑海中隐约好像冒出了一个奇怪的画面:昏暗的房间,帅哥。

是做梦吧。纵观整幢别墅,有哪位能和“帅”这个字沾边。

旁边的李叔说了句“冒犯了”,便抬手覆上他的额头,然后道:“不烧了,沈先生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伽黎病恹恹歪

着身子。哪里都不舒服,活着就很难受。“没事了……”生怕李叔念他,沈伽黎有气无力道。

“那就好,但即便退烧也要按时吃药,快起床洗漱吃早餐吧,吃过早餐把药吃了,然后今天要和少爷一起出门。"

沈伽黎:别念了,起了……

下楼来到餐桌前,沈伽黎扫了眼南流景。

他垂着头,照例翻看着财经杂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鼻梁高挺的弧度,如刀削刃雕,轮廓笔直分明。

不能再看了,大病初愈本就食欲不佳,要是因为看到他的尊容在餐桌上吐出来就不礼貌了。

沈伽黎掌起一块面包,小口小口咬着。“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对面的南流景冷冷发问。

抱了他一整晚,现在手臂还在发麻。

沈伽黎:“早安晚安,祝你身……”“如果要说这个,闭嘴。”南流景冷冷打断他。

沈伽黎乖巧闭嘴,顺便停止了继续吃面包的动作。

“吃完换衣服,准备出门。”南流景冲李叔挥挥手,示意他过来帮忙。

沈伽黎本想问去哪,但转念一想,南流景提出的必然不是什么好地方,知道了也只会给自己添堵,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就地装死。

直到他在车上远远看到了那宛如小朋友笔下的俗气城堡,开始有了危机感。几张神色各异但都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脸轮流在脑海中冒出,纠缠着一脸虚弱的他。

为什么是原主娘家!

人生真的……苦难实多。

“你们有事就进去说,我在车上等。”沈伽黎试图最后为自己争取一把。南流景扫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想妈妈。”

自己说过么?可能是高烧时说的迷糊话。但,绝对不是这个妈妈……

下了车,又看见大门口停了辆黑色卡宴,旁边笔直站着几个黑衣保镖。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车这架势,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