媪围城位于黄河之北,葵园峡的东北方向,令褚燕与他同行的理由不必多说。
葵园峡两侧山石嶙峋,这才让这条黄河隘口难以被攻破,可若是能换一种进攻方式,情况便大不相同。
媪围城在武威郡内,这也是贾诩的家乡。
即将进攻的金城郡,则是麴义出生之处。
这一路的人选,或许不是最有进攻力的,却一定是最合适的。
贾诩与褚燕、麴义应了声“唯”。
乔琰继续说道:“公达为我这一路军师,其余诸将——随我同行!”
在分派了留守于高平城以及走黄河北线的队伍后,她这一路还剩下了典韦、吕布、傅干、盖勋、姜冏以及皇甫嵩。
姚嫦说乔琰在汉阳境内堪称畅通无阻,并非虚言。
傅干为先太守傅燮之子。
盖勋曾任汉阳太守,在任上也以政绩卓著出名。
姜冏则不仅是现任汉阳太守的属官,也是汉阳四大姓之一。
哪怕汉阳境内依然分布着为数不少的羌人叛军,令现任太守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走马上任,但她若想快速带兵、穿汉阳郡而过,所能得到的接应绝不在少数。
只要——
去除掉阿阳这个拦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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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嫦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色。
也或许,此刻从她鬓角浸染下来的并不只是敌人的鲜血,还有沁出的汗。
但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也伸手又扯了扯身上的皮甲,眼神依然清明冷冽。
阿阳并不是一座很好打的县城。
在韩遂与边章被北宫伯玉等人裹挟为贼的时候,此地还曾经被盖勋驻守过,凉州贼人没能将其攻破,随后叛军势大,盖勋又经由过调动,这才让此地彻底落入敌手,由附近的沈氐羌占据了县城。
而在高平城的易手之后,驻守在阿阳县的羌人也绝不会犯类似的错误,让此地因为防守松懈而落入敌手。
所以,唯有强攻一条出路。
其中的损伤绝不会少。
可姚嫦并不觉得,乔琰将这样的一个重任交托给她,是对她有何不满之处。
正如脱里和于夫罗所说的那样,羌人是以战死为荣的!
哪怕烧当羌经历了汉化的变革,也学会了如同汉人一般以种地为生,这种战斗的天赋也有如渗透在她的骨血之中。
乔琰只给她们提供了更坚实的皮甲、更锋利的刀兵,以及更好用的攀城工具,而未曾对她给出如何破城的指导,也并未让姚嫦有任何失望不满之处!
这已经足够了!
要在这位征讨凉州大地的王师主帅面前,争下足够的地位,非得用以血换来的一战不可。
这场在夜色里发起的交战中,姚嫦率领的羌人队伍在山中灵巧地避开了沈氐羌的耳目,当对方的守城士卒发出警报的时候,羌人已从三面围杀而来。
这些极擅于山地作战的羌人在攀城之际拿出了一种尤其特别的进攻方式。
他们以两人为一组,前者快速攀登的同时,后者在保持了一定爬升速度的同时,以梭标为武器击向城头的守军。
这种梭标的投掷距离不会太远,对于阿阳县县城的高度却已经足够了!
赶巧的是,盖勋昔日死守阿阳的时候,更是恰好将其中的守城器械给消耗了大半。
尤其是可供城头安置的狼牙拍!
这个提前告知于姚嫦的消息,让她对于攻破这座县城越发有了信心。
当前列攀城的羌人士卒形成与城头守军持平势头之际,姚嫦一甩手中绳钩蹬墙而上。
她们这一方里,那些先前并未行动而是游弋四方的弓箭手,在阿阳的夯土城墙上已经留下了数道扎入的箭痕。
而这些射出的箭矢都不过是在掩护着另外的一批人。
他们持有的武器叫做四石蹶张弩。
这些弩机已在这小半个时辰内,于城墙上留下深入墙身过半的弩箭。
姚嫦眼力与四肢协调性,在同族之中都可称得上是顶尖,也便让她在登临城墙的过程里稳稳踩踏在了这些弩箭所形成的落脚点上,将其变成了一种另类的云梯。
她也是最先登上城墙的一批!
在落定在城上的一瞬间,对于危险的下意识警觉,让她飞快地避开了朝着她刺来的长矛,并在同时甩出了手中的梭标。
与此同时,处在她后方登上城墙的同伴快速地夺过了这支持有者已身亡的长矛,朝着另外一名敌军捅了过去。
姚嫦则拽过了一旁的狼牙拍,朝着另一侧试图上城防守的守军果断地丢了过去。
但她是这一路的指挥,不能只局限于三五人之间的械斗。
所以甫一登上城墙,她的目光便开始逡巡于对面的队伍里。
纵然夜色降低了不少能见度,可同为羌人,也就意味着她能更加轻易地通过对方结成的阵型判断出敌方主帅的存在!
她的目光忽然一亮。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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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乔琰率领的部从翻山而过,抵达阿阳县外的时候,在此地的交锋已经进入了尾声。
在这场羌人对羌人的作战中,攻破城墙占据上风的混合羌人队伍,形成了对沈氐羌的压制后,将战场一路从城内转到了城外。
姚嫦这姑娘实在是很对得起她自认的统兵将领作风,在持弓射杀了对面的羌人首领后,在这近身的搏击中也依然身先士卒地冲在了前头。
好在她还记得给自己找一个大嗓门的传令兵,否则她此刻站在乔琰的面前,可能就不会只是握刀的手在微微发抖了。
可经历了此战,她的目光却明亮得有若被点燃一般。
她与乔琰汇报道:“我方羌种各部共计四千人,阵亡千人,杀敌三千,俘虏千余。多亏君侯提供的武器,嫦……幸不辱命!”
若城不可破,攻城与守城双方的死亡差距往往会是六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