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下意识眨了眨眼,再度凝眸望去,这一次,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倒也不能说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双包容着四方宇宙、大道至理的平淡眼眸中,此时此刻清晰地倒映出一位小小的青衣少年。
他眉间落着浅浅的迷惘,乌发间落了几片粉白花瓣。略长的衣摆垂坠至地面上,也似沾染了几分靡丽的色调。唇齿微微张开,似叹息,又恍惚,触手可及,又遥远得如同孤高的明月:“师尊……”
“为师在。”
鸿钧不动声色地望了望天穹,站起身来,衣袂轻拂,堪堪在少年扶着额头,晕晕乎乎跌倒在地前,将他重新带入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又轻轻搭上额头,低声问了一句:“是这里难受吗?”
通天略一点头,任凭那温暖熟悉的气息探入他灵台方寸,仔细地替他查看着神魂上的不适之处,又细细安抚着紫府之中那朵饱经沧桑,颤颤巍巍的青莲。
他又唤了一声师尊,困倦地蹭了蹭他身上清冽淡然的气息,微微合拢了眼眸。鸿钧也任由他靠着,眉目微拧,似含着几分说不出的冷意。
女娲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微微凝重几分,不觉传音询问一句:“通天师兄他……这是怎么了?”
“那位之前动用了法则。”鸿钧略作解释,“如今看来,可能是伤到了神魂,以致于魂魄有些不稳。”
“……竟然还是这般肆无忌惮吗?在祂眼里,我们这些人,又算是什么呢?”女娲面色微沉,冷冷一笑,捏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手指压出几道白痕。
只是无论再怎么愤怒,她都维持了基本的端正仪态,脊背挺得笔直,偶尔有一丝暗芒掠过冰冷的碧眸,显出冷血动物猎食前一瞬的幽邃。
“看样子,你也想起来了?”鸿钧用的是问句,语句却是笃定,“风希,你想起了多少?”
“足够我等逆天改命,推翻棋局。”
鸿钧颔首,平静无波道:“怪不得,比起老子和元始,他明显更加信任于你。”
女娲抬眸瞧了一眼鸿钧,唇边笑意浅浅,意有所指道:“尚且比不得师兄对老师您,连性命都可以交托出去的笃定与依赖。”
“自然。”鸿钧垂眸望着怀中之人,竟是毫不犹豫承认了下来!
女娲眼眸中的诧异更甚一重,她愣了一愣,又掩袖轻笑一声:“真是……弟子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她停顿了一息,又微微抬起那双碧色的眼眸:“那,老师与师兄的红鸾星?”
“贫道借我们的师徒缘法将之掩盖下去了。”鸿钧瞥了女娲一眼,“你的红绣球……你未来的红绣球,也不会瞧出端倪的。”
女娲这才放松了神色,目光轻轻落向通天,转而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不愧是老师,谋划至此,算无遗策,风希甘拜下风。”
“你只要别在你师兄面前暴露了什么不该说的,贫道就心满意足了。”鸿钧淡淡道。
“嗯,老师还没把师兄骗到手吗?明明师兄瞧上去超级好骗的样子啊?”听出了鸿钧话中之意,女娲不觉挑了挑眉。
“女娲。”
女娲正容肃色:“好的,弟子知道了,弟子一定服从您的最高指示,绝不擅自打乱您的计划!”
“……”
鸿钧面无表情地偏开了眼。
一个个的,都这么气人。他到底是遭了什么孽才收了这么几个问题学生?哦,想起来了,不是他主动收的,这些人都是天道看上的。
果然不是贫道的眼光问题。)
他又垂下眼眸,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少年的额头,惹得他微微睁开一双雾气朦胧的眼,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已经熟练至极地朝他撒娇:“师尊,弟子知道错了嘛。”
“以后再也不会了。”
“真的!我给您发誓!”
“……”鸿钧闭上了眼。
罢了,这大底就是贫道,命定的劫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