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劫云沉沉欲坠,血煞无穷无尽,又渗入几缕狭长的魔气,盘旋缠绕,散发着浓郁的恶意,宛如贯穿天地的冰冷长剑,斜斜地插入三族之间。
三族族长的目光偶尔从上面扫过,神情复杂,又沉默着移开。他们从东海之下,又打到九重天附近,愈来愈接近太阳星与太阴星。
三足金乌发出低沉的鸣叫,周天的星辰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似是阵法的雏形。
元凤的眼眸淡淡地落在上面,打斗的法术偏移了几寸,擦着星辰的边际而过,继续向着无垠的混沌掠去。
而那些早早被安排着迁移避难而去的三族之人,同样迅速地踏上了行程,就在那白龙死前遥遥望去的方向,便有一位红裙的龙女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捧着一束翠碧的花朵,眼眸湛蓝如同天光,在向前匆匆奔走的族人中蓦然回首,望着一颗耀眼明亮的星辰从天上坠下。
那束花朵微微颤着,映着她忽而垂泪的脸庞。
龙女曾经问过白龙:“你为何还要再出去呢?明明族长已经许诺你可以同我们一道离开。”
白龙站在波涛汹涌的潮水之中,替她挽起鬓发,又小心地簪上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恰好衬着龙女姣好的容颜。
他微微抬首,停留在她面容上的目光温存而留念:“总要有人去的。”
“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若不是那位真人剑下留情,我早就见不到你了。”龙女不甘地追问。
白龙便沉默,他遥遥望着天穹,望向那一片,他们看不到的漫天血煞、无尽怨念,轻轻摇了摇头。
“我已经没办法从中脱身了。”他这样朝着龙女解释,“我手上死过很多很多的凤族,也杀过数之不尽的麒麟。他们的怨念从未散去,一直一直,围绕在我身边,始终不曾散去。”
龙女摇头,泪流满面:“难道他们的手上便没有龙族的性命吗?不止是龙族,还有那么多从属于我们的水族,以及被无辜波及的生灵。这笔账如何能算得清呢?”
白龙轻声道:“算不算清,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们都死去,这笔账,不用算也会一清二楚的。”
他最后深深望了龙女一眼:“对不起,但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是给不了你未来的。”
白龙最终选择离开,在一个与往常一样寻常不过的日子里,在龙女眼中死去。
滔天的巨浪忽而卷地而起,随着龙女坠下的泪珠一道,落在那厮杀的战场之中。她忽而明了白龙话中之意,又在瞬息之间恍然彻悟:
——她亦成局中之人。
生死厮杀,命运纠缠,终究是将这一条条本该毫无牵扯的线联系在了一起。祂们拨弄它,以众生为棋子,以天地为棋局。
通天垂眸望去,眼眸无悲无喜。
伏羲长长地叹上一声,抬手将卜卦的木牍推到一边,又一个接一个闲着没事一般往火里丢,看着它们一点一点被摇曳的火焰吞噬殆尽,方拍拍手掌:“难啊,真难。”
“不继续算了吗?”通天侧眸望他。
伏羲瞥他一眼:“通天道友,贫道还是很珍惜自己这一条命的,不像某些人……呵呵。”
似乎被点名的团子眨了眨眼,慢吞吞道:“我也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啊,你看,我最近都有在好好吃药呢!”
伏羲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地看去:“你确定吗通天道友?是谁天天说药苦不想吃,非要师尊哄的啊?”
“那是你的药真的很苦!不加糖根本吃不下去!”团子理不直气也壮,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伏羲冷笑,重重地一拍桌子:“是药三分苦!我妹妹喝药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明明是你自己怕苦!”
“你还说呢!要不是你在师尊面前暴露了我跳河的事情,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团子的声音比他还大。
还来劲了是吧?
伏羲不怒反笑,扭头就朝着外殿正在煎药的童子喊道:“昊天听见了吗?还不快给通天真人再加三斤黄连!”
门旁的童子手一抖,震惊回头。
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