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似有人惊怒。
“上清圣人!”又有人畏惧。
迢迢的, 天地间传来一道声音, 含着几分叹息, 唤他一声“灵宝。”
他始终不为所动,剑锋所指之处,留黄土一抔,溅起鲜血无数。像风过麦浪,齐刷刷地往下倒去,瞬息间,幻象皆散。
元始垂眸望去,望那天地间那些陌生的身影,心间隐有所感,觉出几分因果纠缠。
他们齐齐向他跪拜,口称“圣人万寿无疆”,又求一句“天尊慈悲,怜此众生”,纷纷向着他的方向连滚带爬而来,躲在他身后,求他庇佑。
庇佑什么?
元始垂眸望去,神魂仍有半分的茫然,遥遥望着红衣的圣人提着他那把当断不断的剑,走至他下方,扬唇一笑,眉眼乖张:“哥哥”。
众人大惊,瑟瑟发抖。
那些注视着这一幕的仙神亦纷纷揉着眼睛,掏着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什么。
天尊亦是恍惚,他低眸垂目,神情间带几分不确定的色彩:“你唤我什么?”
通天不语,足踏云光,一步步自虚空中走来,衣袂流云,眉眼含笑。待至近前,方略略抬了眼,又笑着同他亲昵一句:“哥哥,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一切吗?”
元始眉心微蹙,那恍惚的神色忽似镜花水月一般破碎而去。
他想起了幻境成型前发生的一切,也想起了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堆满的累累白骨,斑斑血泪,不觉伸手扶住辇驾,冷汗涔涔,头痛欲裂。
“你对我们师尊做了什么?!”
“圣人,通天圣人,难道您真的要违抗天命,一意孤行吗?”
他们惊怒的样子如此清晰,他们满眼的厌恶与畏惧之色也分外醒目。让人不禁感慨一句:
好一位道德之士,好一派玄门正宗!
“倒是本座做了这恶人,做了这魔头,做了这合该千刀万剐,千夫所指的‘叛逆者’!”通天侧首望去,轻轻一笑,眸间悄然转过一轮晦涩。
青萍携着冰冷的色调,居高临下,漠然无情地落下,只欲将眼前熟悉的景象通通扫灭。
他们惶然的神色清晰地映在圣人眼中,如此绝望,又如此愤恨。通天定睛瞧去,竟忽而觉出几分熟悉之感。
是哪里熟悉呢?
不清楚。
也许人临死前的模样都是这般的吧,哪怕心头再是不愿,再想去抗争,都抵不住这滔滔天怒,直教人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也是时候轮到他们了。
红衣圣人的眼中,是彻彻底底的漠然之色,不带丝毫红尘之气,仿佛在一瞬之间,所有的情感都随之涅灭殆尽。
一瞬,刹那。
整个世界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自四面八方向着中心一点而来,几欲将之彻底吞没,唯余剑光一束,煌煌无限,照彻晦暗天地!
幻境之外的紫霄宫,风云亦随之变动,令求学的众人诧异抬首,望着窗扉晃动不止,桃花纷然似雨。雨点大颗大颗地打落在青石长阶之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红云凝望着天穹,又与镇元子对视一眼,神情不解。
帝俊与后土对坐,见桌案之上,笔墨晃动,灯盏半倾,又不觉微微摇头,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庭院前方,通天与元始消失之处,时空微微扭曲了一瞬,现出鸿钧淡漠的身影,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阵法,眉心悄无声息地蹙起了几息,又轻轻抬起足履,亲自踏入了幻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