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没办法修复了。”一个声音忽而传来。

鸿钧抬眼,望着一袭红衣的玉宸自青萍中幻化而出,衣襟微敞,露出一点半点儿精致的锁骨,手中还晃荡着一壶酒,显得分外吊儿郎当。

他的身形隐隐虚化,仿佛时刻都会消失在原地。一半是出自青萍剑本身的影响,另一半,则是由于通天本尊的状态不佳。

玉宸定定地望着鸿钧怀中的通天,倏忽俯下身来,轻轻探出手指,细细地抚过他颦蹙的眉眼,自己也不觉皱起了眉头,面色渐渐地显出几分冷峻之色。

鸿钧垂首望他,眉心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何出此言?”

玉宸方才抬眼瞧去,若无其事地开口:“青萍剑命中注定有断折之险,既有剑毁人亡之兆,又有破而后立之势,两股势头彼此斗争,却皆不容许青萍剑顺顺畅畅地长存于世间。”

在听到“剑毁人亡”几字时,鸿钧的眉头便已皱起,在听完之后,又不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可是通天仍然选择用青萍剑斩出了你。”

恶尸眨了眨眼,无所谓地望着他:“毕竟,本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啊。无论他承认还是不承认,他与青萍剑,与太清玉清之间的因果纠缠,都始终存在,并且时时刻刻影响着他的命途。既然如此,还不如去正视它。”

他又低下头去,看着那张纵使苍白虚弱仍不掩艳艳绝尘之色的容颜,又愈发出神地望去:“您也不用太担心,本尊他心里自有分寸……嗯?”

玉宸微微一怔,下意识抬起首来,望着鸿钧淡漠的面容,又不禁低头瞧了瞧自己被法术禁锢住的双手,本能地挣扎了两下:“本尊的师尊,您这又是何意?”

“通天有没有教过你,有事说事,不要动手动脚?”鸿钧淡淡地瞥他一眼,语气辨不清喜怒。

恶尸沉默了一瞬:“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下是本尊的恶尸呢?”

鸿钧平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眼,丝毫没有解除禁制的打算。

“啊,行吧,恋爱中的人,总是喜欢这般无理取闹的……”玉宸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嘀嘀咕咕了一串话,谁也没有听清。

半晌,只见得他轻轻一叹,唇边扬起几分邪气的笑意,广袖一甩,化出一朵青莲抛掷在通天面颊旁边,又想化为虚影散去:“可惜,再也不会有人比我们更加亲近了,就算是您,也不能……”

鸿钧抬手就攥上了青萍剑,听着那道声音戛然而止。

他掀起眼帘,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就算是贫道,也不能?”

恶尸:“……”

“如果是您的话,那当然可以啦!毕竟本尊最喜欢您了嘛。”

鸿钧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逼得后者忙不迭地遁回了剑中,这回倒是不敢再随便说话了。

可怕得很,实在是可怕得很啊。

画面回转到老子这边。

长兄静默无声地立于原地,眉眼间含着几分沉凝之色,袖中的手指略微捏紧,又不觉长叹一声:“师尊,他毕竟是我们的弟弟。”

“是啊,若非如此,刚刚那剑便不是冲着天道而去了,也算祂出现得及时,”鸿钧侧首望他,不置可否道,“二徒弟,你觉得呢?”

老子微微侧身,望着元始一步步走上前来,雪白的衣袂上有几处破损的痕迹,一双眼眸如被冰淬过一般,近乎寒寂。

他站定在老子身旁,又兀自将视线投向昏迷不醒的少年,语气间不见波澜,照旧是一片冰凉沁人:“起了杀心,偏又不下死手,还是同以前一样,没用得很。”

老子皱眉,难得不满:“元始,慎言!”

鸿钧遥遥望着他,倒也不甚意外:“看样子,你还是不肯说几句好话了。”

鸿钧淡淡地垂了眼,雪青色的衣袂间似也染上了几般森寒之意,手指轻轻抚过青萍,信手挽起长剑,便见诸般杀意凛然,纷纷然充斥天地。

“触景伤情,见人伤怀。老子,时机未至,莫要强求。”鸿钧慢声开口,一字一顿,伴着混沌之中乌云翻滚,雷电交加。

他又望了一眼元始,神色淡淡:“像是通天这般偏执的性子,向来是强求不得,只得玉石俱焚的。”

说罢,鸿钧也不管他们听没听懂,只低头抱起通天,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