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
上清通天。
他默念着他弟弟的名讳,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身前言笑晏晏的红衣少年,一如他记忆里的模样,明艳而张扬,满心热忱,一往无前。
是啊,他的弟弟,岂会因为那些跟脚低下之辈,平庸浅薄之人,同他动怒,与他争斗,再也不肯回头一顾。
绝无可能。
他渐渐愉快了起来,唇角微微勾起,霜雪似的眼眸中,也逐渐生出了一二的波澜,像是昆仑山上至清至净的醴泉,在山间最为自在的长风之中,漾开一圈圈浅浅的细纹。
“当真?”
怀中的少年含眸浅笑,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千真万确。”
他笑:“对我而言,兄长是最重要的呀。”
眉眼精致艳丽的少年微微弯起眼眸,神色间尽是一派天真无邪,他微微探出猩红的舌尖,轻轻舔舐着艳色的唇,状似无意地靠近元始,依偎在他怀间。
微垂的长睫掩下了眸中诡谲的色彩,近乎贪婪,又满怀恶意,就这样一寸寸地抬起手来,轻轻贴上他胸膛。
“我说过的啊,我要保护好兄长的。”他呢喃着,手指微微弯曲,形成利爪状,马上就要生生穿透那心脏,“兄长难道不相信我吗?”
心魔几乎要笑出声来,眉眼间肆意张扬的风采愈发迫人,眉眼流转之间,尽是风流恣意,又生生显出了几分诡谲幽邃之色。
而下一瞬,他将近扬起的笑容僵硬在了半空。
心魔极为轻微地转动着眼珠子,森冷阴寒的面容微微垂下,目光中映入他心口处那一个大大的窟窿。
正如他想对元始做的事情一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近乎无情地穿过了他的心脏,将那颗嘭嘭嘭跳动的心,生生捏成了碎屑。
“你——为何——”他似想问上那么一句,却只见一双淡漠无情的眼眸。
天尊的目光高高在上,望着他的眼眸漠然到了极点:“本座就知道,就算是一个伪装成他的心魔,也是满心满意,恨不得杀了本座的。”
心魔无声地吐了一口血,剧烈地咳嗽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元始微微俯下身来的姿态。
那双沾着鲜血的手,极尽温柔地抚过他的面颊,说出口的话却又是一等一的冰冷刺骨:“你到底还是恨为兄的,每时每刻都想着杀了为兄,只可惜……为兄还是活下来了。”
心魔:“……”
你特么清醒点,作为心魔,弄死原主不是基本操作吗?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元始充耳不闻,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张艳艳绝尘的面容之上,神情愈发专注,淡淡地开口道:“通天,你我三清一体,气运相连,你恨我,便如同恨你自己一般。伤我三分,你也要痛上一分,又有什么意思?”
心魔奋力挣扎,面色都扭曲了一瞬,极尽怨毒的目光注视着元始,周身黑气缠绕,顺着那双手飞快地蔓延而去。
元始仍然是一派静默沉凝的姿态,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举动。
心魔不觉弯起了眼眸,目光灼灼地望来,口中发出几声尖锐的笑声。他就说嘛,明明就已经心魔缠身,道心蒙尘的人,又岂能逃脱他的噬心咒。
他不禁喜悦三分,抬眸的瞬息,又倏地呆滞。
一双冰冷的手掌重重地拍上了他的天灵盖,又在下一个刹那,倾覆下无穷无尽的威势。
被泯灭成尘埃的心魔只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别这样笑,你这样笑,就不像他了。”
心魔:“??!”
等会儿,你这还带替身剧本的吗?!你回来跟我讲清楚啊王八蛋!不带这么侮辱心魔的唔唔唔……
一贯寂寥的昆仑山上,先前短暂停滞的飞雪又重新落下,无声无息间拂过天尊乌色的发,恍惚之中,亦像极了白首。
他微微仰着首,立在空无一人的玉虚峰上,等待着下一个心魔的出现,神色冰凉,任凭衣袖被长风灌入,烈烈作响。偶一个瞬息,又扬起唇角,笑声讽刺,凉薄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