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多宝你这是在做什么?!”
通天睁大了眼,下意识就想把人拉起来,又见多宝抬了眼,神色静静地看着他:“师尊,弟子下次行事之前,定会好好考虑自己的安危,断然不会再令您操心。”
通天的眸光剧烈地颤动着。
鸿钧看着这一幕,又在圣人身后轻轻叹了一声:“通天……”
似劝非劝,似叹非叹。
道祖没有再多言,只微微一拂衣袖,化出清风一道,又将多宝托了起来,淡淡道:“好了,以后注意便是。毕竟事出突然,想来你也是不曾准备,这次就算了吧。”
鸿钧:“若是下次再遇到危险,莫要再逞强冲动,凡事都要先联系上师门长辈再说。”
多宝低首,恭敬地应道:“谨遵师祖之令。”
鸿钧这才转头看向通天,又轻轻拉起了他的手,穿过指缝,同他十指相扣。圣人微微抬眼,无声地看着鸿钧,眉眼微微翕动:“师尊。”
“你也是一样,通天。”鸿钧低眸喟叹一声,“这般担忧之心,人皆有之,为师又如何能例外?”
鸿钧意味深长道:“而且,比起师徒之间的担忧……你我之间,可更要复杂多了啊。”
通天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被鸿钧伸指抵住了唇。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抵在少年柔软的唇瓣之上,微微下陷几分,带来一种绝对难以忽视的触感。通天微微抬起的眼眸之中,映入了鸿钧深邃入骨的神情,诸般缱绻情思深藏在他的举动之间,仿佛随时都会将他彻底吞没。
就好像是……落入无妄海中的一尾游鱼。
海水深邃,深不见底。
从底下往上头望去,只见得一缕浅浅的微光,而他一步步深陷,一步步沉沦,从此心甘情愿地被海水裹挟着,一步步沉入深海之中。
圣人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在胸腔里面挣扎,仿佛随时都会越出身躯的限制。
“师尊……”他轻轻喟叹一声,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些什么。鸿钧却仿佛已经收到了平生最好的礼物一般,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神情。
你看,他到底将这只气团子捧在掌心里了,对吗?
*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处理须弥山上的后续。
多宝在那株枯萎颓败的菩提树前站了许久,又伸出手来,轻轻将手掌搭上了那枯死的枝干。菩提树在风中微微摇晃,那坠落的叶片拂过他眉心方寸,衬得那张平和的面容之上,忽有一种宝相庄严之感。
他微微阖上了眼眸,不声不响地在树下坐下。
长风自他身旁经过时,也不由得慢下了动作,变得越发悄然无声,枝头的鸟雀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用足爪牢牢地抓着一截枯枝,在上面放声歌唱。
它唱着快乐的歌,它唱着幸福的歌,自由自在地享受着安谧的岁月。
细细碎碎的如金子般的阳光穿透了树梢,落在了多宝道人的身上,洒在他低垂的眉睫之间,在那一个瞬息,他面容虔诚,仿佛当真是一位隐藏了名姓,行走在人间的神佛。
于是在菩提树下,翠色的光芒流转升腾,渐渐地,菩提树那庞大的死去的身躯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一株小小的幼苗。
它于多宝掌心之下生长而出,又轻轻蹭了蹭多宝的手掌,颇有几分亲昵之感。
多宝瞧了它一眼,唇边也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接着,他站起身来,对着宝寺佛塔的断壁残垣施展起法术,令它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
通天在须弥山上寻了一处平整的地方,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铁锹,正儿八经地挖起了土,将那些灰烬碎片都深深地埋入了土壤之中,又往上立起了一座浅浅的坟墓。
他未曾在坟墓的墓碑上书写任何字迹,又远远地站在一旁打量着这矮矮的坟,转头对着鸿钧开了口:“师尊您说,接引和准提他们,若是知道是我给他们立的这坟墓,他们会不会觉得死不瞑目,不堪受辱,然后掀棺而起,愤怒地爬出来找我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