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起身取下了信笺, 翻看了一下来信之人,琢磨片刻之后,方才提笔书写起回信。
这段时间里,他始终在安排着他离开之后的各种事项,反反复复确保着自己的万无一失。他可以为此赌上自己的命,却承受不了任何失败的代价。
因为此时此刻,他担负的绝不是一人之性命。
窗外的桃花轻轻摇曳,仿佛天地间最为灿烂的春光皆被留在了此处。
通天微垂了眼眸,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知为何,元始始终没有离开。
他站在阶前,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遥遥望着通天。
圣人穿着他穿惯了的红衣,乌发懒散地披散在肩上,眼底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倦容。
他的下颌有些瘦削,衣袖也显得宽大几分,雪色的肌肤露出一截,映着绮丽的绯红道袍,几乎不像是这世间应有之人。
或该以丹青水墨将之入画,或该以青史帙卷将之记载,如此之后,后世之人或许才会相信,这世上确实存在着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圣人。
也许是因为元始的目光实在太有存在感,通天揉了揉太阳穴,头也不抬地开了口:“道兄还有别的事吗?”
元始动了动嘴唇,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你——”
通天打断了他:“请您稍微注意一下您的言辞,再胡言乱语的话,贫道一定会把您给‘请’出去的。”
放在檀木桌案上的朝生剑,闻言也微微闪烁了起来,白芒流转,三尺剑气从剑尖探出几分,是明晃晃的威胁。
元始又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方才轻声道:“我们很担心你。”
通天低首看着桌案,指尖抚上墨色的字迹,一言不发。
万事开头难,但是开了头后,心一横便也能顺畅地讲下去。对元始而言,亦是此般。
他闭了闭眼,拢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这一次,我不是来同你为敌的。我只是想来看看……或许你需要什么帮助。”
元始:“你选择的这条道路很难,我不想再看到前世的情况发生。”
空气仍然寂静。
元始看着通天,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之后,通天平静地放下了笔:“道兄这是说完了?水火,送客!”
元始微怔,旋即又难以置信道:“通天!”
他眼底先前死死压抑着的愠怒之色又涌现了出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之人看。
那般尊贵的,骄傲无比的玉清圣人,生来便凌驾于众生之上,从来不曾为任何一个人低头。哪怕是他的亲弟弟,也等不到他一次垂首。
通天抬首望去,眼底似有些微的恍惚,转而轻轻扬起了一个笑容:“元始,也许你确实是想来帮我。”
他道:“但我无法信任你。”
通天:“我曾经信过你,那次得到的教训我终身难忘。”
通天:“我不想再相信你第二次。”
他顿了一顿,坦白道:“对不起,但是我付不起这个代价了。”
他必须要去救下他的师尊,他不能辜负任何一个选择站在他身边的人,他需要对所有的人负起责任来!他怎么敢……再去信一个曾经与他为敌的人?
封神之战教会了他太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心难测。
世人皆惧断肠物,谁知最毒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