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奈撒内尔第一次见到这位新狼王，他曾听过狼王之子雷格的名字，听说他在狼人一族颇具声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少主没有参与狼人与血族的战争，而且在钦蒂亚的叙述中，新狼王在狼人一族中不得民心，和传闻中的备受敬爱并不相符。

雷格身量极高，估摸着快要有两米，棕灰色的短发修得参差不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拿刀削的，长相硬朗，面容坚毅，全身肌肉线条流畅，那体格乍一看能打两个钦蒂亚，浑身上下的气势都透露出不好惹的讯息。

奈撒内尔看着他那个大拳头，真情实感地开始担心钦蒂亚在恋爱时期有没有被他揍过。

只要不是太蠢，这样的王本应该是狼人一族所期望拥有的，那他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争议？

奈撒内尔结合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思考，然后开始了不负责任的推测：“难不成他是篡位的？”

西泽亚特反问：“他有什么必要篡位？他是老狼王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奈撒内尔悄声反驳：“但雷伊出生了。”

就算他是新王后所生，狼人一族不会承认这个孩子的王子身份，但只要有着老狼王的宠爱，他就依然能够享有尊荣——顶多私下里受些白眼。

“而且如果雷格死了，那狼人一族就只能承认新王后和新王子，因为他们不能没有继承人。”

狼王一族的能力通过血脉传承，王族绝不能消亡，不然对狼人一族来说会是很大的打击。

所以挡在新王后和小王子面前的其实就只有一个先王后之子。

小王子的出生对长子造成了威胁，长子为了守住自己的权力弑父夺位，这是人类社会中百演不厌的戏码，在狼人一族上演一次也不奇怪。

“狼人和人类不同，如果雷格是因为这件事杀死老狼王，那么狼人不仅不会仇恨他，还会称赞他的英勇。”西泽亚特指明重点，“奈尔，你不能拿人类的历史套这件事。”

奈撒内尔皱了皱眉，被他的称呼吸引了注意：“你别这么叫我。”

这个称呼是年幼时父母常常用的，起初每每想起他的耳畔都会响起父亲慈爱的呼唤和母亲温柔的嗓音，但后来他那个恶心人的大伯上门来，为了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对自己的侄儿、爵位正统继承人的慈和，那个老男人也喜欢这样称呼他，硬生生逼得奈撒内尔听见这个名字就想起来那个油腻的声音，然后生理性的恶心。

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在他曾经的家中，这时他曾熟悉的地方已经完全变成了陌生的样子，那个男人被他按在挥霍弟弟遗产买来的昂贵地毯上，对着面前弟弟弟妹的画像，磕得头破血流。

奈撒内尔还记得自己松开手后，那个男人连滚带爬地跪在他脚边，丑陋的脸庞上涕泪横流，一点也没有他曾经喜欢强调的体面，他哭着想要拉着奈撒内尔的裤脚，却被嫌弃地一脚踢开，他也不在意，只是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奈尔，奈尔，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我是你亲大伯啊……”

奈撒内尔低头看着他，突然歪头对他笑了笑：“对啊，你是我亲大伯。”

男人拼命点头，以为有了希望。

“那你过去怎么不记得我是你侄子呢？”

尸体无力地跪下，然后重重倒在地上，奈撒内尔看着头颅上那脏乱的头发，感觉有些恶心，于是就没有拿，只是提着刀出门。

佛洛尼娅在外面等他，抬眼：“处理完了？”

“嗯。”奈撒内尔丢下刀，慢条斯理地脱下染了血的白手套，嫌弃地看着上面的血痕，“白手套沾上血太明显了，我以后要换黑的。”

他和佛洛尼娅并肩离开，挥手告别那个昏暗的城堡，也是和自己短暂的童年和兵荒马乱的少年告别。

从此再没有奈尔，只有无坚不摧的奈撒内尔·加兰。

那个昵称被彻底封存在记忆深处，再没有人提及。

如今西泽亚特的声音再次勾起他的回忆，但他却没有了那一腔怨愤的情绪。

这一刻，奈撒内尔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曾以为那是他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险峰，却不想多年后回头一看，那座山峰已经远远被他甩在后面，曾经以为的险峰不过是一个高点的山丘罢了。

不过久违地听到这个称呼还是让他感觉有些古怪，有一种超出掌控的亲密，偏偏西泽亚特还像是没看出来他的别扭一样，居然还问他“怎么了”。

奈撒内尔皮笑肉不笑：“阁下不觉得这样有些超出分寸了吗？”

西泽亚特诚恳道：“是吗，我不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