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越走越近,江来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他不由脚步一顿。
等落座,江来正好说完,又主动问他:“崽崽还想吃蟹肉饼,我让他们再上一份,你要再来点什么吗?”
秦郁上此刻的神情复杂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目光沉沉地盯着江来,半晌后才挤出一句:“不用。”
“好。”江来用同样流利的法语对服务生说,“就这些,谢谢。”
这一晚剩下的时间里,秦郁上罕见地沉默,目光几次投向江来却晦涩难辨。
实打实玩了一天,生蚝也补充不了江棠承消耗的体力,回到房间倒在床上,连半秒都没有便陷入梦乡。
没了他的声音,本就空旷的房间显得更加安静。秦郁上洗完澡出来,站在客厅看着对面房门紧闭的卧室,以为江来也一道睡了。他转身正要回自己房间,忽然瞥见了露台上的一道身影。
露台没开灯,所以秦郁上刚才并没有发觉。他静静注视片刻,而后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同前一天一样,江来为了防蚊,长衣长裤包裹严实,此刻整个人陷进宽大的藤椅中,双腿曲起蜷在胸前,露出裤子底下白皙的双脚。
秦郁上笑了,心想怎么跟小孩似的还抱腿坐。
“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夜色如墨般浓重,江来闻言抬头,满天繁星遥遥映在他眼底。
“看星星。”
秦郁上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仰头看向辽远夜空。
热带岛屿没有污染,带来了绝佳的观星体验,不用借助望远镜,肉眼就能见到那条高挂在天边、距离地球三万光年的银河。
沙滩上已经没了游客踪迹,海风带来浪涛和鸟鸣,江来的面庞映着皎洁月光,如同一块温润美玉。
秦郁上却无心观星,盯着江来侧脸的轮廓看了一会,忽然问:“你学过法语?”
江来目不斜视地看着星空,沉默片刻后才道:“应该没有专门学过,可能是以前走秀的时候经常去法国,所以会一两句。”
秦郁上瞬间心脏一紧:“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江来依旧操着平缓的语调,侧头看了秦郁上一眼才继续说,“失忆不代表失去曾经习得的能力,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会法语,但在特殊情境下这种能力被激活,我发觉自己能听懂并且可以使用。”
秦郁上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低低哦了一声,一副受教了的表情,就在江来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时,听见他又说:“所以你都听懂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江来却立即明白,脸色微微一变。
“所以你都听懂了。”秦郁上一字一字缓慢地重复,从椅子上坐直身体,转头面朝江来,“刚才餐厅点餐时那个服务生说的话,还有上午在沙滩我和那个老外的对话,你听见而且听懂了。”
秦郁上声音沉缓,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江来的心脏没由来地一紧。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否认但忍住了。
他依旧维持环抱膝盖的姿势坐着,脊背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这是他私下无人时最放松惬意的坐姿,但此刻他的身体却在宽松的衣料下微微绷紧。
“忘了吗?”秦郁上紧盯着他,目光在黑夜中犹如鹰隼般锐利,好心提醒道,“那个服务生误以为崽崽是我儿子,还说崽崽很可爱,最后祝我们用餐愉快,我对他说了声谢谢。”
气氛陡然沉默,远处鸥鸟的鸣叫反衬得这一方空间分外安静。不知道过去多久,秦郁上才听到低低的一声“嗯”。
他仿佛好奇地问道:“你听懂了为什么不反驳?”
江来做了个深呼吸,转头回视秦郁上,耸耸肩,露出无所谓的笑:“一个善意的陌生人,误会就误会,解释也是多余。”
“原来这样。”秦郁上挑了挑眉,顿了几秒又话锋一转,“那我今天在海滩和那老外说的话呢?”
江来觉得喉咙发干,伸手拿起旁边矮几上的水杯,掩饰什么似的端起想喝一口,后知后觉发现杯子里的水一滴不剩,在刚才就被他喝光了。
“又不记得了?”秦郁上说,“那个老外其实不是迷路,他想约你晚上去酒吧喝酒,而我对他说”
像是故意,声音到此戛然而止,江来的心脏瞬间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