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为什么非得是现在?
安德烈第六次无奈地挂掉电话, 巴黎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也就是说,国内已经凌晨三点了。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这么晚了还一直骚扰索寻。
承希前脚跟索寻分开, 后脚就把这事儿讲给了安德烈听。那是巴黎的清晨,安德烈还没从承希给他的那几条语音里缓过来。他从后来的一条语音里听见背景里有索寻的笑声, 知道他们俩一起拿他开涮, 反而放松了很多,想着“骗婚”的事儿大概是什么误会, 他可以等回头再私底下问索寻……没想到仅仅半个小时之后, 承希就突然跟他说,索寻发现陆歆出轨了。
从那以后,索寻就再也没有回过他的消息, 或者接过他的电话。
安德烈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索寻还是在他面前把跟陆歆的感情讲得太好,也把陆歆这个人讲得太好了。安德烈多少有一些阴暗的窃喜,意识到陆歆这个人也不过如此。然而细细一想,又产生更多暴怒。这说明陆歆欺骗了索寻。索寻是他所见最为真诚的人之一, 对他的欺骗在安德烈看来似乎是不可忍受的尤其是以这种与索寻的一贯为人背道而驰的恶劣方式。承希也把那份pdf发给他了, 安德烈一边看, 一边想象索寻是什么感觉, 一边就恨不得亲手去把陆歆揍一顿。
然而, 这种暴怒也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和焦虑。
安德烈昨晚就没有睡觉,索寻一直跟在跟他聊承希结婚的这个事儿,大概是忘了时差, 安德烈也没跟他提。好在他今天并没有工作, 但麻烦的是, 他家里有个借住的“朋友”,一个从布达佩斯初到巴黎的模特,尤哈斯也就是索寻那天很晚打电话过来发现的人。
安德烈没跟索寻否认什么,尤哈斯是他身边新的“承希”,但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和《自由报》的“合作”已经接近尾声了,从波兰回来以后,安德烈提供了大量的内部信息,《自由报》那边的记者也通过不同的渠道接触到了德卡斯的某些“客户”和相关知情人,现在他们手头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从上一次Joan跟他说的情况来看,这篇报道随时准备发布。
在发布之前,他们会给当事人打电话要求置评,这里面有大概一两天的时间,德卡斯一定会想尽办法压下这篇报道,同时报复所有的“叛徒”。如果他压不下来Joan跟安德烈保证,《自由报》一定会坚守新闻行业的底线那么可想而知的就是更加不计后果的报复,而最后他能不能被绳之以法、什么时候才能被绳之以法,都很难讲。尽管报道中不会提及安德烈的身份,他还是做好了抛弃一切的觉悟。
Joan跟安德烈说好,她会在请求德卡斯置评的这个程序之前通知他,让他尽快离开巴黎。喻闻若说他可以随时去伦敦,但是安德烈想回国,只是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两个礼拜以来,安德烈一直在秘密地准备离开,尤哈斯也是其中一环。
他们相识不久,但安德烈对他展现出了异样的热情,在得知他有意愿前往巴黎发展模特事业的时候,安德烈无私地给他提供了各种帮助,包括让他暂时住进自己的公寓。对外看起来,就是他的“男朋友”搬进了他的公寓。这样的话,他的突然离开也不会太激起德卡斯的警觉。万幸的话,德卡斯会认为他是出门度假,很快就回来,而非不打自招地承认自己就是那只背叛了他的老鼠不过安德烈和Joan都对这种可能性不是那么乐观。
这些事情安德烈当然不可能告诉尤哈斯。他认为他和安德烈是在“约会”,不同的是安德烈比别人更慷慨一些。安德烈配合着他这种想法,反正尤哈斯也不需要什么承诺和感情,他只需要能发Instagram的素材,而安德烈的粉丝量正好比他多一个零。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安德烈很抗拒新的人,大概是还抱着某种期待,总会想起索寻。后来就不想了,知道索寻已经往前走了。渡过了异国他乡最艰难的适应期以后,他慢慢地重新滑向过去的生活方式。俗一点讲的话,就是他现在更红,“朋友”更多,于是诱惑也更多了。但面对索寻,他反而不像当初那么坦然。尽管他很清楚,别说他和尤哈斯没什么感情上的深刻联系,就算真的有,索寻不会说什么,但安德烈似乎就是想逃避索寻的“不会说什么”。其实他也想得明白,就是他这种对待感情一贯的态度造成了索寻当初对他的判断,所以安德烈不想让索寻觉得他本性难改。他甚至想过是否认真地进入一段感情可以让索寻对他的想法改变,但又始终觉得对别人没有这样的兴趣。于是最后只能面对索寻三缄其口“我们不适合聊这个。”
安德烈有的时候也无法理解对索寻的爱意到底是从哪里生长出来的,顽固得像沙漠里的植物,不给水也不给养料,它还能长,地面上看着又低又矮,灰扑扑地埋在沙里毫不起眼,往下挖才发现它漫长得看不到头。
总之安德烈答应了今天会带尤哈斯在巴黎逛逛,今天白天也没有补到觉。再加上一直联系不上索寻,安德烈面上没什么,心里其实越来越焦躁。他始终心不在焉,于是尤哈斯也取消了晚上了活动,悻悻地跟他一起回来了。安德烈感觉得出来尤哈斯有些不高兴,但他现在没有心思顾及旁人的情绪。他们叫了外卖,安德烈也没有吃几口,于是尤哈斯自己回卧室玩手机去了,安德烈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一遍又一遍地打索寻的电话。打到第五个的时候,他开始查回上海的机票……第六个,他开始填信用卡号……
然后手机突然响起来,安德烈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是Joan.
“嘿。”Joan跟他打招呼。
安德烈含糊地回了一句,极力掩饰自己声音里的失落。他不打算跟Joan扯太多的闲话,跟她的每一次通话都是有风险的,所以他们往往直入主题。
“就是现在吗?”安德烈几乎松了一口气,“时间真是卡得正好,我正要……”
“不。”Joan听起来很不情愿,“抱歉,是坏消息。”
“什么?”
“我们暂时不能发这篇报道。”
一片静默,安德烈无意识地站了起来。他公寓里的是典型的巴黎铁艺阳台,一小盆花被他踢了一脚,从三楼摔了下去。底下立刻传来法国人的咒骂。
“为什么?”安德烈问她,“走漏消息了吗?有人给你们施压了?哪个受访人临阵退缩了?”
“不是这个……”
安德烈没有控制得住自己的声调:“那是什么!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Joan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战争快要来了。”
安德烈愣了一下:“什么?”
“克林姆宫即将对基辅采取‘军事行动’……”
“他们不是一直在打吗?”
“不是以前的那种。”Joan听起来比他更加心烦意乱,“听着,Andre,如果克林姆宫真的发兵,这将是二战以后欧洲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