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迟燎煮的粥特别难喝,他都没打算说过,强迫自己下咽。
这种好很累,是孤儿经历如履薄冰又委曲求全落下的后遗症,在不熟悉对方的时候,善于过犹不及地顾念他人感受,虚假的友好。
此刻他是第一次意识到,在迟燎面前,他其实不用这么友好。
毕竟迟燎直白傻气到有些欠揍。
“但我不怕被你踹醒,”迟燎仍在喋喋不休,“我睡觉很死的,最多醒一下马上又睡了,云碎哥你可以继续踹。”
应云碎皮笑肉不笑:“那你岂不是很辛苦。”
“没关系的。”迟燎立马回答,自我感觉很伟大。
应云碎抽了张餐巾纸。
抽纸盒是个秃头北极熊的样子,每次抽纸都像给它换发型,滑稽又巧妙,挺有设计感。“那你知道你睡觉会脱衣服吗。”
迟燎伟大的唇角微僵。
他自然一醒就知道了,但因为睡和起都比应云碎早,他以为应云碎不知道。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小声。
“没关系的。”应云碎面无表情,“就像你又打呼噜又磨牙也是控制不了,我理解,所以也只是踹一下你。”
“啊?”迟燎瞬间被反客为主,惊愕又窘迫地翘起食指抠着太阳穴,嘟囔:“我不知道我会打呼磨牙……”
应云碎呵了一声:“没关系的。”
“那你也是嫌吵才踹我的吗云碎哥?”迟燎嘴角蔫巴,“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是你病快好了。”
应云碎现在的身体比穿书前要好很多,但底子还是那个底子。偶尔他可以装成个苍白的健康人,但一垮下仍脆弱不堪。
在漫长的昏睡中,他全程都没有动弹过,瘦削的骨节都变得滚烫又轻盈。他没有意识不会睁眼也不会开口,没有生气仿佛真是要融化的冰。
所以迟燎才会因他踹了一脚还说起梦话而兴奋,觉得这是他恢复活力的证明。他说他踹得很有力气,好像这份力气就足以让他惊喜,故而早上才欢天喜地地宣告出来。
应云碎完全没想到他的脑回路是停在这里,一时怔愣。
手捏着汤勺,无措地搅拌着木碗里黏糊糊的虾仁菜粥。
这小鬼……
他像又回到那天在街道环着迟燎脖子一样,抱住一场热雨,内心蓦然又暖又潮。
“对不起,我吵到你睡觉了。”得知人家的力气只是嫌弃自己后,迟燎就一副落水狗的表情,默默退到开放厨房的角落收拾碗筷,好像觉得自己说话也是在打呼得离远一点,“我后面还是在沙发上睡。”
应云碎的善良可能也不只是善良蹭得一下从脚底冒到后脑勺,他受不了看他委屈失落的表情:“没有。”蓦然有些着急似地解释,“我逗你呢迟燎。”
迟燎洗着锅,用睡乱的后脑勺对着他。
“真的,我就开个玩笑。”应云碎慌忙又认真,“我睡的挺好的,你也很乖。你只是会脱衣服,但你就算脱裤子也没关系。”
“……”
这话一出应云碎就后悔了。
他意思是每人睡觉习惯不同,不用刻意纠正,舒服就行。
但说出来好像不太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