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说迟燎很可怜,受委屈了,还带着亲昵的愧疚语气。应云碎虽然听得懂,对眼前的场景也算是意料之中,但人生的戏剧真就突然出现时,他还是有些怔愣。
蒋龙康当年发家的第一笔重要资产是靠着迟鸢的作品,但不只只是把它卖了。
而是因此认识了眼前的薛婆婆,薛七燕。
严格来说,薛七燕算是迟鸢外公最小的表妹。
迟燎偶尔装出来的黑bang气质还真是有迹可循,迟鸢外公便是那个年代港城风生水起独坐龙头的帮派中人,赫赫有名到都有百科词条。
但随着港城整顿,扫黑除暴之风刮得很烈,他最后还是进了局子再也没出来,迟鸢也被父母带到大陆,大家庭早就零落散开。
作为昔日港城第一大帮的残余,薛七燕那时极有先见之明地看清形势,也是受表哥的嘱托,借着金融手段欲助帮派洗白。
只是这个过程没有完全成功,她是妙手回春帮着挣脱了黑色产业且越做越大,但人却都没了。多年以后机缘巧合在大陆拍卖会看到很有迟家风格的木雕,才算是找回了一点儿血脉。
但这么多年过去,她和迟鸢的那一点隔辈关系自然也很熹微,况且迟鸢有一种艺术家的清高冷淡,只关注自己的世界。对于人情关系也不会去主动经营。
倒是蒋龙康迟鸢的爱人,很看重这层关系。
薛七燕便决定资助他创业,一方面于情于义,另一方面,更现实主要的原因,也是在大陆开拓商业版图。
可是她的生活重心始终在港城,年纪也大了始终当甩手掌柜,自然不可能知道蒋龙康的私生活。只隔几年和蒋龙康吃顿饭。
那年有个孩子跑来,蒋龙康叫他“蒋煜”,说是与迟鸢的儿子。
竟都这么大了,薛七燕很讶异,主动联系了迟鸢,却得知那是蒋龙康的私生子。
薛七燕怒不可遏。
她其实可以做到立马撤资,让梵龙刚刚腾飞的企业瞬间摔得粉身碎骨,但有些犹豫。
毕竟这里面已经牵扯了很多利益了。
虽然很现实无情,但私生子这种事薛七燕见惯不怪,始终会把公司利益摆在第一位。
而迟鸢也让她别这么做,她还愚昧地爱着蒋龙康,身体也不太好,就想安于现状。
她那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念之差,不想让人没爹。偏偏她又没说这个事儿,薛七燕就一直以为蒋龙康真就一个娃这人也是这么宣扬的。
于是,14岁的迟燎以蒋玉的身份再出现在酒宴时,她自然认为他就是那个私生子。
彼时迟鸢已经离世,薛七燕与蒋龙康是捆绑了很多年的商业关系,她只能逼着蒋龙康喝酒,然而那“18岁的私生子”会给他挡酒,一派成熟老成。
那她们就让他喝。这一喝让蒋龙康发现了迟燎的潜力,也让薛七燕在孔雀庄默许地灌了这“私生子”好几年。
说到此,黑松露鲍鱼红烧肉都已经彻底冷却。
三人都望着迟燎,但迟燎只低着头望着那串玉佛,绳子拧在一起,又慢慢打着转。
应云碎觉得迟燎肯定是生气的。
他也生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狸猫换太子,一步步就撞上了悲惨的命运?若不是卢阿斌善心作祟,迟燎又喊了声“伯伯”让他一时兴起送进酒店看到了身份证,真相还有多久才能揭开?
如今已经七十多岁的薛婆婆也到了回望过去的年纪,觉得这里有太多遗憾和愧思。
清炖雪鳗汤,她亲自给迟燎盛一碗。保证就算现在梵龙已经做大,若他们撤资这庞大的集团仍会日薄西山。
他要是愿意,她可以帮他让蒋龙康破产。
这是应云碎之前和卢阿斌说的想法,他希望这神经病般的蒋家能彻底颓败。
那时他把这群港城人当做一个可以提供帮助的外挂,到这会儿才发现这本就应是绑在迟燎身上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