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真不必请大夫吗?”方临渊定了定心神,又问道。

松烟看向他:“侯爷,殿下的脉象旁人绝不能碰。”

方临渊回过神来,却又面露不解:“那他从小生病,都是谁看的?”

松烟没有言语。

当日皇后娘娘还在时,自能将公主保护得万全,便是给他看诊的太医,也是被牢牢地堵住了嘴的。

后来,娘娘进了冷宫,太医也随之被处死,便没人护得住他了。

幸而,陛下不想见到这个孩子,素日里也没人会给赵诊平安脉。松烟不知领着他捱过了多少病痛,直到此后养了太医院医女出身的绢素,日日教她去太医院偷师、看医书,这才渐渐有了能给赵看病的人。

见松烟半晌没有言语,方临渊便知此话不好再问。

他转头看向赵。

赵从前过得很惨,他是知道的,也曾见到过。

但他此刻才恍然发觉,原来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从不是落在他身上的雪,抬手拂去就消失不见了的。

它们是种在他身上的植物,根系生长进了血肉之中,稍有风拂动,就会在枝叶的摇曳中牵扯起原处的伤口,拉拽起皮肤下的骨血。

方临渊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便在这时,绢素煎好了药,双手捧到了床边。方临渊这会儿心怀抱歉,实在想帮忙做些什么,便双手接过了药碗,说道:“我来吧。”

绢素犹疑地看向松烟。

松烟没有言语,将碗递到方临渊手中,领着绢素退到了一边。

方临渊没做过这样给人喂药的事。

他笨拙地在床边坐下,从碗里舀起一匙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赵唇边。

却不料,那匙药一碰上赵的嘴唇,便烫得他眉心一哆嗦。

下一刻,赵的眼睫颤了颤,从昏睡中转醒,皱眉看向了喂药的人。

方临渊吓得赶紧收回了汤匙,一迭声道:“抱歉抱歉,烫吗?我给忘记了,这是刚煮好的药……”

却见赵拧着眉看着他,咳嗽了两声,似是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一般,垂眼撑着身体便要坐起来。

方临渊连忙伸手去扶他:“你躺好吧,胃是不是还痛?”

“无事。”却听赵嗓音沙哑,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方临渊答道:“我从卫戍司回来,就听说你病了,还是因为我今日送给你的糕点……”

那边,他一手端着药碗生怕洒了,一手又想去给赵借力,一时间手忙脚乱。赵淡淡看了他一眼,拉拽过旁边的一个引枕,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床榻上。

“你先把药喝了吧……”方临渊说着,又舀出一匙药来,要递到赵嘴边。

手拿刀剑都稳若泰山的人,这会儿一碗药就像能要了他的命,手上捏得别扭,另一只手端着碗,还被碗沿烫得手指头都在换班。

对上他那双清澈而忐忑的眼睛,赵嘴唇微微动了动。

“我自己来。”他说。

方临渊犹豫着,赵却已然伸过手来,接过了他手里的药碗。

“抱歉啊……”方临渊干巴巴地说道。

却见赵单手端着碗,手腕苍白而骨节嶙峋,碗却端得很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