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奔忙一夜的人,任谁都不会还有好脸色吧。

时慎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跟在了林子濯身后。

东厂的天牢虽带着一个“天”字,却是修在三层房屋那么深的地下。时慎跟在林子濯身后,一路行下了深深的阶梯,两侧的石壁上火焰跳跃,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如今东厂今非昔比,但三十年前,朝中谁人对东厂天牢不是谈之色变?

比起在这儿受刑,车裂凌迟可要容易多了。

下至三层,便是一处四面石壁的广厅。广厅四周是通向各个监牢的通道,这会儿偶有惨叫呼号声传来,听上去阴森可怖。

广厅正中,围坐着神色各异、但都不怎么好看的几个官员。

而他们身后,竟站着十来个东厂番子,远远看去,像是看押他们的一般。

“我们是领命前来协助查案的钦差,为什么将我们软禁在这里!”其中一个官员一看到时慎,当即站起身来。

“圣莲教匪众要审,可冯大人犯了什么罪?”另一个官员也扬声说道。“那匪首信口开河也便罢了,没有证据,你怎能随意拿人?”

他关押了冯翰学?

这阉人竟胆大至此!

林子濯瞳孔微缩,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时慎。

却见时慎神情自若,啊了一声,慢悠悠说道:“奴婢刚才只顾着亲审犯人,手底下的人不懂规矩,各位大人见谅。”

说着,他微一抬眼。

周遭的番役当即后退了数步,退到了广厅的边缘。

仍旧像一圈虎视眈眈的豺狼一般。

“你为何关押冯大人?”林子濯问他。“他是苏州知府,是被匪徒挟持的朝廷命官,你有什么权力将他关进东厂?”

时慎却一副全无忌惮的模样。

“时公公想必比我知道,擅自关押朝廷官员是什么罪吧?”林子濯凌厉的眼神看向他。

“奴婢自然知道。”时慎却只轻飘飘地笑。

“那你还不放人?”

“若奴婢有圣旨呢?”

有两个在座的官员微不可闻地一慌,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

林子濯看向时慎的神色已然有些咬牙切齿了。

他昨夜快马加鞭地赶回宫中面圣,却被禁卫阻拦下来,说他麾下疑有锦衣卫与圣莲教匪徒暗中往来,要他当即自查。

他被拘在宫中一夜,所查的下属却清清白白地被放了出来。

这样突然,分明是被人摆了一道。

还能是谁呢?除了眼前这个肆意妄为、洋洋自得的阉党,不会再有旁人。

“那么,圣旨何在?”他逼视着时慎。

时慎淡笑着垂了垂眼。

就在这时,时慎背后那狭窄阴冷、长得看不到头的甬道尽头,传来了一道模糊的唱喝。

“东缉事厂掌印太监时慎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