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经由此事, 赵不愿再过生日,也实在情有可原。
这样的日子里, 似乎不该去打扰他。
方临渊闻言犹豫了片刻, 对绢素说道:“那我过两日再来吧。本来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待过了生辰之后再送, 也是一样的。”
他面前的绢素陷入了片刻的犹豫。
她见方临渊容色平静, 此举想必也是出于理智与礼貌。
但不知怎的,她似乎本能里想为赵挽留一下方临渊个中缘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沉吟片刻,绢素还是点头道:“是,奴婢恭送侯爷。”
方临渊摩挲着袖中的那支匕首,朝她点了点头,转头往外走去。
临到怀玉阁门前时,他回过头来。
便见精巧别致的楼阁立于花木亭榭之间。一片鸟鸣声声的静谧里,侍女来来往往,柔软的夏风阵阵吹过。
若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恐怕会很期待自己的生辰吧?
他年幼时,母亲年年生辰这天都要给他裁一身新衣,他父亲也会笑眯眯地把他拉到后院的亭榭里,在红漆的柱子上给他刻一道身高的印记。
“渊儿今年竟长高了这么多,只怕要不了几年,就要赶上你哥哥了。”
满桌的佳肴玩具,满室的欢声笑语,还有家人亲眷们祝福的目光,谁会不喜欢呢?
而赵,离了宫去,还是这样死气沉沉,像是那些黑沉的往事,都镌刻在了他的魂魄上一般。
方临渊盯着怀玉阁沉默了半晌。
接着,他做下了决定般,飞快地转回身去,大步行到了阁前,一把拉住了正准备端着新茶入内的绢素。
“绢素姑娘,还是劳烦你进去问问。”方临渊说道。
“听说曲江池荷花开了,夜里还有不少人在那儿放花灯。你帮我问问殿下,今日想不想去那儿划船,看看灯去?”
对于过往的经历,赵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每一天于他而言都差不多,今天倒是不同,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方临渊今日就要回京了。
蓟北的案子,他手头也恰快了结了。
送去东厂的府兵的确问出了不少东西,经由时慎的调查,也查明了蓟北瞒报收成的官员多走的是桑知辛的路子。这几天朝堂上吵得厉害,锦衣卫也被牵扯其中,皇帝一怒之下,竟将整个案件都交给了东厂处理。
早有准备的东厂,事情自然办得漂亮极了。
除了涉案的官员之外,于高和大理寺少卿等几个官吏都被拉了下来,桑知辛被迫推出来的几个替罪羊,无一幸免。
而最要紧的是,大理寺少卿掌管刑狱,许多贪墨的案子替桑知辛瞒得滴水不漏,这回他自己折了进去,相当于断了桑知辛一条臂膀。
此后的桑知辛,算是暴露在锦衣卫与东厂的监视之下了。于是这两日,桑知辛急于从刑部物色新的人选,但江南的案子还没了结,一时间人心惶惶,没人敢搭桑知辛的茬。
而这些,也全在赵的算计之中。
处理完这些信件,眼看着日头西沉,也该到了方临渊回府的时候。想起这两日他特叫后厨去码头上买回鲜鱼,赵轻轻扣了扣桌沿,想着今日恰好能给方临渊炖个汤。
滋补清火,且能安神助眠。
他竟因此而感到了期待,转头看向窗外渐渐沉下的日头时,想到的也是方临渊嗅见鱼汤香味时,惊喜地亮起的一双眼睛。
赵的嘴角也跟着轻轻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