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方捕头怎么吓唬, 便全都招了。
钱藏在崔家的地窖里头, 崔四娘不信别人, 唯独信她老娘。她跟王老爷的事情对夫家都没有透底, 娘家却有她老娘帮忙遮掩。崔四娘都已经打算好了, 等做完了这一件事,她便将儿子要回来, 再彻底跟汪家划清界限,从此之后,她便自由了,不必每日遭受冷言冷语,也不会动辄被夫家打骂。
打算得恰到好处,当初卖了沈苍雪的时候,崔四娘也曾犹豫过,但她最后还是做了。比起恩情与情分,还是自己跟儿子的未来更重要些。做了就是做了,即便再有一次机会,崔四娘也会为自己跟儿子赌一回。
崔老娘也不想卖了自家女儿,她招供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可看到陈知府面色凝重。崔老娘大概知道女儿这次是犯了大事,一边说,一边哭诉:
“大人,我家闺女这次虽说是被猪油蒙了心,可她也别无他法。汪家那个狗娘养的,喝了酒便打她,打的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好地儿。我们家提了好几回和离,汪家都不放人,还说我那闺女,生是他们汪家的人,死是他们汪家的鬼,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我闺女过得太苦了,若非如此,她断然不会助纣为虐的。”
说着,崔老娘一把撸开崔四娘的袖子。
崔四娘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可是没抵得住她老娘,
胳膊被掀开,崔老娘跪在地上,看向众人诉苦:“大家伙瞧瞧,我家闺女也是被打怕了,大人您就可怜可怜她,从轻发落吧,她不是有心做坏事的。四娘打小就善良温顺,从未没做过坏事,她都是被汪家逼的。”
沈苍雪抬眼看去,心头瑟缩了一下,赶紧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
崔四娘的一胳膊全是伤痕,新伤旧伤交替,像一根根枯死的老木一般盘在手臂上,张牙舞爪。
汪如亮见脏水泼到他身上,也炸了:“老虔婆,和着全是我的错,是我逼她下毒,是我逼她害人,是我逼她忘恩负义?是她自己心术不正跟旁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她被打都是她活该,那个王老爷给的钱谁知道干不干净呢。”
崔老娘脸都涨红了,被气得。这话说出来是要逼她女儿去死啊:“混账东西,要不是你烂赌又没担当,我女儿怎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是,全是我的错,我猪狗不如,我自甘下贱行不行?可你那女儿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在公堂之上公然争辩起来。
崔四娘苦涩地闭上了眼睛:“娘,别说了。”
崔四娘见陈知府迟迟不发话,又求到了崔兰头上:“兰丫头,你是看着四娘长大的,你最知道她的为人了。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便饶了她吧。”
她一个早已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对着崔兰又是哭又是求的,求得崔兰心烦意乱。
崔兰跟云香看得也于心不忍,可是想到崔四娘方才那些狠心的话,又气不过:“她再可怜再无辜,也不能害人啊。我们一片真心对她,难道也做错了吗?再说她这回犯的错已经闹到了公堂之上,不是我一句谅解就能饶得过她的,自有律法来断。”
崔四娘被说得臊的慌,赶紧拉着她娘起身:“娘,别说了,别说了……”
“我命苦的女儿啊。”崔老娘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女儿,还是在哭自己。
母女俩靠在一块抱头痛哭,既无助又悲凉。
怜贫惜弱是人的天性。崔四娘纵然有错,可她实在是可怜,围观的众人跟衙门中的官差如今看她也不觉得面目可憎了,只觉得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错的最多的并不是她,而是始作俑者。
好在,罪魁祸首也别想再逃了。
王家经不住查,等衙门的人去了之后,很快便发现王家酒楼的账目上的确有问题。王家做了两个账本,交税的时候用一本,自家算账的时候用的又是另一本。两个账本差额巨大,这一来二去便偷了不少税。
今年的这本是从酒楼里头搜出来的,往年的账本账本则是从王家的书房里搜出来的。
王家自经商起已有数十年,数十年前的账本如今已经找不到了,但是这七八年前的账本犹在。光这七八年间靠着伪做账目的法子偷的税,便是一笔巨款。
王亥自己都没算过他究竟少交了多少。自从他挖过来一位精于做账的账房先生之后,酒楼里头能省的钱一年比一年多,且单单从假账目上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些陈年旧事被翻出来的那一刻,王亥便站不住脚跟了,明知道要完,却还硬撑着,知道官府的人替他算明白之后,王亥才后退了两步,摇摇欲坠。
吴戚贴心地将他扶好:“王老爷,事情还没解释清楚呢,您怎么能晕?说明白再倒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