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璴早就深知,桑知辛一派官吏在朝中盘桓多年,并不是一起贪墨案便可一举击溃的。如今不过第一步,如棋盘上破局之时,风平浪静,看不见此起彼伏的暗流。
因此,他没什么起伏的情绪,方才拿着信件思索,也是在心中圈画朝中江南党的势力范围。
但他没想到会看见方临渊眼中喜悦而昂扬的光芒,仿佛他多日经营,当真迎来了怎样一场值得高兴的胜利。
赵璴无法形容这样的感觉。
他一直都觉得,世界是一条阴冷而看不到边际的河流,却在这一刻意识到,仿佛并不是这样。
而是因为他从前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长夜无尽,从没等来过一次日出。
窗外雨尚未歇,云层却渐渐散了。明亮的日光穿过云层的缝隙,一道道照射而出,将空中淅淅沥沥的雨丝照成了亮晶晶的金色。
日光照彻,涌动的暗流都成了碎金荡漾的波涛。
赵璴这才知道,原来世界流淌的河流,是波光粼粼的。
他停顿片刻,挪开了目光,佯装准备吃饭,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桃花酥饼。
“嗯,你说得对。”他答道。
“你肠胃不好,先喝粥呀。”对面,方临渊浑然不觉,见他似是要吃酥饼,赶紧将粥推到了他面前。“绢素姑娘每日这样忙,莫要再让她为你的身体操心了。”
然而骤然被骄阳笼罩了周身的人,想的却并不是这些。
他站在浮光跃金的河边,只想拿出些什么来,献给那轮红日。
可久处暗处的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冰凉而阴冷的,他翻遍了周身,只觉身无长物,什么都会染污了那片日光。
片刻,他抬眼看向方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