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舳舻晃晃悠悠地靠在码头一侧,船工拉过锚绳,上过漆的乌木船板水淋淋地搭在船头。
周潋将袍角撩起,三步并两步跨到岸上。船板受了力,空悬着,发出些嗡嗡的声响,他的贴身小厮清松怀里抱着包袱,缀在后头,腿颤着,老半天才跟着挪下来。
“出息。”周潋转过身,瞧见他的模样,不由得笑道。
清松苦着张脸,“小的怕水,公子又不是不清楚。”
“生在儋州的人怕水,说出去哪个肯信?”周潋臊他,“先前跟着我在弋江上漂了好几日,也没见你骇成这样。”
儋州三面临水,城中河涧交错,屋舍多临水而建,石桥回通宛转,黄发垂髫,鲜少有人不识水性。
也怪不得周潋稀奇。
“那时小的不是躲在舱里?眼不见为净嘛。”清松嬉皮笑脸着,将包袱角攥在手里,又往怀里头揽了揽,紧走两步,跟上了周潋。
“公子这趟回来,怎么不先写信知会家里头一声,也好叫老爷派人来接,省得多走这么一段。”
“这码头回府上,脚程可不短。”他落了周潋半步,低着头,絮絮叨叨,“水路走得难,船又晃,公子原本就几日都没睡过囫囵觉了,身子哪里吃得消?”
“可歇会儿你这张嘴吧,”周潋被念叨得头疼,“我睡不好,还不是你那呼噜声闹得?”
“夜夜都止不住,甭说人了,连人家养来捉鱼的鹭鸶都不敢往船边靠。”
“哪有?”清松不肯认,“您头一回不是把小的拍醒了?打那往后,小的都格外留着心呢,睡觉不知道有多轻。”
“啧,”周潋偏了偏头,瞧了这人一眼,,“方才下船时候,船家可朝我多要了两钱银子的渡资。”
“人家苦着脸抱怨,说,可不得了,您身边带着的那位,那睡觉的动静响起来,鱼都吓得跑远了。捕不着鱼,这些日子,您二位吃的鱼虾,还都是朝别的船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