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台下记者拍得差不多,聂威才打开麦克风,清清嗓子,用浑厚但明显沙哑的声音道:“感谢各位同行今天拨冗参加这场记者会,今天我们夫妻二人一同到场,会对大家关心的问题一一做出回应。”

说着他看向妻子,似乎希望对方也能表态,然而妻子似乎没有察觉,动也不动,甚至连看都没看他。聂威只能继续往下说。

“……目前关于我的议论主要集中在两件事上,一是有人声称我是【娱乐前线】这个狗仔团队背后的操控者,我只能说这完全就是造谣,我已经聘请律师,一定会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现场鸦雀无声,只有摄影机在嗡嗡运转。聂威环视台下,今天来的不乏熟悉的同行,更有许多年轻犀利的后辈。

此刻,那一张张面孔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一瞬间,聂威产生一种正在接受审判的错觉,又仿佛站在陡峭的悬崖边,稍有不慎就会坠下万丈深渊。

聂威后背顿时冒出一股冷汗,他做了个深呼吸,竭力压下心头的慌乱,而后才道:“至于第二件,是演员江来提出我在二十年前关于他父亲的报道是捏造的,并用一段所谓'当年病人的自白视频'当作证据,对此我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可笑。”

聂威痛心疾首,话语掷地有声,情绪不断推高,完完全全的受害者模样:“我当时的报道,每一个字都是基于事实,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人,演了这么一场戏——”

话没说完就被台下一位记者打断:“你是说江来找人演戏诬陷你?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认为视频里那个自称为杜平的人,并不是你当年采访的那个病人?”

聂威目光一沉,他当然第一眼就认出了杜平,本想利用对方的身份做文章,看来行不通了,于是滚滚喉结,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二十年过去了,我不能确定。”

那名记者继续道:“那我可以告诉你,昨天江来发出那条微博后,我的同事便连夜赶往西崇,经过多方证实,可以确定视频里的人就是二十年前平阳县江怀礼医生坠楼事件中,那名指控他的病人。杜平声称是你教唆他撒谎污蔑江怀礼医生,你怎么解释?”

听到这里,聂威反倒镇定下来,向后靠在椅背上,冷笑道:“即便杜平真的是当年那个病人,又能说明什么?如果杜平当初是被我教唆才撒谎,那么他为什么二十年前不说,一定要等到今天?那我也可以说他是被江来收买,反过来污蔑我,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说了什么。”

聂威自以为做出有力反驳,谁料那位记者微微一笑:“你说的不是没可能,杜平能在二十年后的今天被江来收买,那么也就可能在二十年前被你收买。哎聂总编,你别着急打断我,我只根据你的话做合理推测,毕竟你在当初的报道中清楚明白地写了,你在坠楼事件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费尽千辛万苦才摆脱其他人接触到杜平,从对方口中了解到所谓真相。那么你们二人私底下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聂威咬紧牙关,然而不等他分辩,另一名记者又站了起来,嘴里称呼“聂总编”,问出的问题却毫不客气:“退一万步讲,就算病人杜平的话不可信,那么奚慧云护士长和联名信上的三十多个签名和手印呢?”

聂威面色阴沉到极点,面颊极为隐蔽地绷紧了一瞬:“我只能说,他们也是被江来蒙蔽的受害者。”

议论声再度四起,又有个记者道:“三十多个曾经在一线工作过的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平均年龄还不到60,想把他们同时忽悠,你是在暗示江来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现场顿时响起阵阵哄笑,唯有聂威的脸色红白交加,相当难看。

紧接着,剩下的记者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

“在那位摄影博主发文后,又陆陆续续有人发微博,表示自己的长辈也曾经受过江怀礼医生的恩惠,有人甚至晒出了江怀礼医生签字的诊断书和手写的鼓励信,难道那么多人都是受了江来蒙蔽吗?”

“坚持新闻的真实性是新闻工作者的第一准则,聂总编你当年在报道时为什么不多方了解江怀礼医生的为人,仅凭你所说的杜平的一面之辞就给他定罪,将他描述成收受病人红包的无良医生?”

“这样有失偏驳,你还敢说自己报道中的每一个字都基于事实?”

“江怀礼医生坠楼的事件真相到底如何,请你给大众一个说法。”

“另外关于娱乐前线,这个狗仔团队据说勒索的钱款超过千万,是否跟你有关?一句'将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恐怕远远不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