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凤长生每回出府不是有商靖之陪着,便是有春雨以及一干侍卫陪着,凤父、凤母动不了凤长生一根手指头,亦不见凤长生服软,不得不干瞪眼。
凤府的收入全部来自于佃租。
凤父将凤长生之事宣扬出去不过十日,数十佃农居然都不干了,其中甚至包括已缴了明年佃租的佃农。
长此以往下去,凤府终将无一文钱的进账。
凤父自不愿自己劳心劳力地种地,府中的下人种不了这么多的地,再雇些或是再买些下人来又太耗费银两了,便决定将地卖了,然而,就算他卖得再便宜都无人问津。
显而易见,此事定是凤长生指使商靖之做的。
是日,凤父坐于“春水堂”,见凤长生拄着拐杖走来,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这不孝子打算饿死你爹爹、娘亲不成?”
凤长生不明所以,却不表露,巡睃着爹爹道:“爹爹生得脑满肠肥,岂会饿死?”
“你……”凤父何时被人说过脑满肠肥,登时七窍生烟。
他冲到“春水堂”外,对行人道:“劳烦诸位评评理,老夫这好儿子买了地,租予老夫的佃农们,不收一文佃租,亦不许其他佃农租老夫的地,老夫没辙,想将地卖了,却怎么都卖不出去。诸位眼明心亮,且说说这孽子是不是想饿死他的亲生父母?”
好事者众多,一下子聚集了过来。
凤长生闻言,迤迤然地饮了一口长姐端上来的黄山毛峰,润了润喉,方才道:“爹爹你自己种地便是了,饿不死的。”
凤父指着凤长生的鼻子道:“不孝子,你爹爹都这把年纪了,你竟还要你爹爹种地。”
“倘使与爹爹年岁相当者便种不得地了,这米价怕是得翻好几倍,还是爹爹不想屈就?”凤长生做恍然大悟状,“啊,爹爹可是想买官而不得,又想通过我向靖之要官而不得的官迷,岂能与佃农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
凤招娣帮腔道:“爹爹最爱夜宿烟花柳巷了,幸好爹爹没做成官,否则不知多少民脂民膏会被爹爹用来博美人一笑。”
凤父痛心疾首地道:“好一对人面兽心的姐弟,辜负了爹娘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凤长生讥讽道:“说不过便拿养育之恩压人,可笑。”
“是挺可笑的。”反正没生意,凤招娣索性坐下.身来,同小弟一道饮黄山毛峰。
凤长生见爹爹久无动静,催促道:“爹爹可还有新的招数?”
不想种地,想当官是真,流连烟花柳巷亦是真。
凤父辨无可辨,只能老泪纵横地回忆自己是如何辛苦地带大了姐弟两,姐弟两又是如何不孝。
这些话凤长生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心绪全无波动。
凤招娣为凤长生续了黄山毛峰,左耳进右耳出。
凤父说得正激动,突然,他的小女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到了他面前,提声道:“我唤作‘凤带娣’,爹爹为了谋个一官半职,将我送给了商将军,后来,又将我娘亲送给了商将军,不配为人父,亦不配为人夫。”
“你是老夫送的,姐弟共事一夫,互相有个照应,有何不可?但你娘可是那商将军问老夫要的,商将军权势滔天,老夫怎敢不给?”凤父不耻地道,“商将军违逆人伦,可惜老夫无能为力。”
“我尚是处.子之身,商将军从未碰过我。”凤带娣掀起自己的衣袂,露出守宫砂来,给观客们看,“商将军亦从未碰过我娘亲。爹爹将我送给商将军前,曾恐吓我若不能为他谋个一官半职,便将我与娘亲卖入青楼,我生怕娘亲一人待在凤府有何不测,遂求商将军将我娘亲救了出来。爹爹自己好色,便以为商将军与爹爹一般好色。殊不知,商将军待长生一心一意,除了长生之外,无人入得了商将军的眼。”
商靖之下了朝,闻讯赶来,正巧听见了凤带娣的这番话。
他出得轿子,足尖一点,越过水泄不通的人流,到了凤长生身畔,揽着凤长生的腰身道:“我心悦于长生,长生阴阳同体又如何?”
凤长生淡然自若地道:“我已接受自己阴阳同体之事实,旁人如何看与我无关。”
言罢,他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观客窃窃私语,陆陆续续地走了。
凤长生又向二姐招了招手:“一道来饮黄山毛峰可好?”
凤带娣不如凤长生与凤招娣从容,适才说了一席话后,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