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喘息着,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灯火随着河岸迤逦而来,无数人打着火把,焦急惊惶地顺着泥泞的河岸奔跑寻来。
白天昏黄混浊的河水,此时倒映着火光,一时河岸上下火光通明。
他全身泥浆,是一直随他左右不离的韦杭之最先认出了他,急扑下滩涂,趟过泥浆,来到被放置在稍高处的他,跪伏在身旁查看他的情况。
朱聿恒勉强动了动手指,但不知道是因为意识模糊,还是因为胸肋间的疼痛压过了一切,他张开的唇只是轻微地颤抖了几下,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见他呼吸微弱,韦杭之不敢动他,只示意身后人将准备好的缚辇抬过来,把他小心翼翼抱到上面。
周围的人都紧张惶恐,一声都不敢出。唯有泛滥的黄河,水流湍急,鸣声如雷,震得所有人胸腔中的心跳急剧,几乎透不过气。
朱聿恒被抬下河岸,一群人围上来,却又个个不敢碰触,只敢连声询问殿下感觉如何。
他微张双唇,从喉口挤出几个字:“河堤……如何了?”
众人面露迟疑,却又不敢不答。随行的工部侍郎艰难开口道:“河堤……原本是守住了,可当时突发地动,堤岸崩塌数十里,激起洪水倒灌,以至于……加固的河堤彻底坍塌,开封……已遭患了!”
“是我落水时……那巨响和剧浪吗?”朱聿恒低低问。
“是。”
暴雨初歇,夏日的夜空,长庚星熠熠独明。
开封城的恸哭与哀号声,远远近近传来,笼罩了这座被冲垮殆半的古城。
那一刻朱聿恒望着头顶孤星,绝望地攥紧了自己抓不住任何东西的,空空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