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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地厚 顾慎川 837 字 2023-09-05

霍钰成的心中有担忧:“万一、万一等选拔的人来了,我还不会跳舞,那我是要给他们展示基本功吗?”

白老师笑了:“没有人是不会跳舞的。”

霍钰成重复了一遍:“没有人是不会跳舞的?”

“没错。”白老师说,“哪怕完全没有学过舞蹈的人,只要他有手有脚,能动能跑,那他就必然会跳舞。不管是不是专业的,不管跳得好不好看,只要是发自内心地在舞动,那就是舞蹈。”

霍钰成好像明白了,他问:“老师,你为什么要学跳舞?”

“因为我妈妈送我去学了,那个时候我跟你现在一样,也要开胯、开腰、开肩,非常痛苦。我跟妈妈说我不想学了,但是妈妈说那家舞蹈机构是不会退学费的,如果我不学的话,就会浪费掉很多钱。我们家也不是很有钱,我最后还是没舍得学费,咬着牙继续学了。学完之后再回头看,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但我发现我没有那么热爱舞蹈。不过如果把舞蹈当成一项谋生的技能,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现在靠这个吃饭。”

白老师摇摇头,说:“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她觉得霍钰成是个很干净的孩子,且这种干净并不由无知组成,她面对这样的小孩,忍不住多说了点话,倾诉那些不算秘密、但也很少会跟别人说的想法。

霍钰成说:“没有。”

白老师问:“如果你没有被选上的话,你还想继续学舞蹈吗?”

霍钰成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如果他没有被选上的话,他还要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学习舞蹈吗?如果把时间都放在学习的身上,获得成功的可能性是不是会更大?四平县对成绩好的学生是有补贴的,如果能考上重点初中和重点高中,县里都会往家里送一笔不低的奖金。

白老师心想,这个问题,恐怕得等霍钰成真的落选之后,才能有答案。她这样想,并不是觉得霍钰成一定会落选,但霍钰成被选中的机会确实不大,听说那大城市的老师跑了好多地方,要将最好的苗子都挑出来,霍钰成能入他们的眼睛吗?白老师觉得是悬的。

这一个月的练习也许不会带来希望,但无论如何,白老师认为那是有意义的。

白老师说:“如果那时候你还想跳舞的话,来找白老师,老师可以继续教你。”

霍钰成说:“谢谢白老师。”

时间不早了,霍钰成得回家了,晚风将汗吹干,吃过饭洗好碗后,霍钰成躲在房间里继续练习基本功。如此过了一个月,大城市的老师终于来了。

四平小学的舞蹈室成了几位老师选拔的地方,想要参与选拔的学生都可以进去,不想参与选拔的学生就老实上课。大部分学生自然不想上课,因此借着参加选拔的理由纷纷跑去了舞蹈室坐着,因为中间要留出跳舞的地方,所以他们只能挨着墙坐。后来舞蹈室坐不下了,他们就挤在窗户前探头探脑。

霍钰成一早就来了,他坐在舞蹈室,盯着老师们看了几分钟,他原以为大城市来的人都会穿得光鲜亮丽,脖子上还会带条大金链子,但是这几个老师穿得都很低调,衣服的颜色都是冷色调,丝毫不扎眼。老师有男有女,看样子都是中年人,他们只是简单地坐着,都能让人想到“仪态”两个字。

霍钰成有点紧张,白老师前几天终于教了他一支舞蹈,但是也没告诉他那是什么舞蹈,对于经受过魔鬼训练的霍钰成来说,这支舞的动作都不算难,白老师让霍钰成用最大的热情跳好这支舞。

可霍钰成在来之前,没有多大的热情,只有欲望,他想要离开四平县,带着毛玉兰逃离这个地方。这是他的出口,他喷薄的欲望涌向这个出口,离开,离开——

白老师没有来,她的堂兄从山路开摩托的时候摔断了腿,嫂子出差还没有回来,她要帮忙照顾堂兄。

只有霍钰成一个人了。

每个参与选拔的小孩在跳舞前都要先在一张纸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好之后,他们可以要求播放指定的音乐,或者什么也不播,直接就开始跳舞。

没有舞种限制,没有时间要求,没有人会在小孩跳舞的时候说任何话,没有人会打断他们的舞蹈,在翩翩起舞的那个过程中,他们都是自由的。

来看热闹的人很多,真正上去跳舞的人很少,在这少数跳舞的人中,还有一部分完全没有学过舞蹈,他们只是凭着感觉舞动,舞得累了就下来了,他们好像也不在意选拔的结果,仿佛是组团上去玩的那样。

霍钰成走上去的时候,毫不夸张,他的双腿都在发抖。人越是希望得到某一样东西,便越是会在追逐它的过程中感到紧张,因为有憧憬,因为有失败的可能,因为在希望和失落中形成摇摆的平衡,所以战战兢兢地过独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