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都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跟别人以往的获奖感言没什么两样,林序扫了几遍之后就背下来了。他背下来也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会得奖,而是怕佟盐问起来的时候自己没有底气说已经背完了,这不好。佟盐是为他好,他不能对写歌和唱歌之外的事情都嗤之以鼻。
但他想,如果他真的走狗屎运,拿到了一个或者几个奖项,那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背这份获奖稿,他得说些自己想说的话。
他真的走狗屎运了。
公布金曲奖的获奖得主之时,林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镜头转过来,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震惊至极的神情,跟他竞争的人都笑着看他,拍掌鼓励他,而他愣在原地,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是幻觉吗?是梦吗?林序同手同脚地走上颁奖台,接过主持人颁发的奖杯,然后主持人让他发表获奖感言。林序凑近话筒,看着底下数不清的眼睛,神经短路了。他知道不要紧张的最好的办法是将底下的人都当成大白菜,但他连想象大白菜的精神也没有了,更不要说当场想一篇激昂奋进的演讲稿,他机械性地将佟盐让他背的获奖感言说出来,下意识克制住了结巴的次数,然后底下掌声雷动,他的眼睛酝酿出一点湿意,他就下来了。
下来的时候,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再次同手同脚了,他只觉得手上的分量是那样重。一座山压在了他的手上,他用自己的努力捧起了一座山,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一件事啊。
在幕后,佟盐拍着林序的肩膀,说:“很好,我给你的获奖感言,你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背错,但是你说得太僵硬了,完全可以再加点语气词的。”
不过僵硬也没什么不好,哪有人第一次拿到金曲奖这样重量级的奖项的时候,还可以从容地谈笑风生?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奖项并非他应得的,第二,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一种强大的自信,强大到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地步。林序两者都不是,所以僵硬也合情合理。佟盐想,今晚的公关可以说他谦逊。
林序问:“佟姐,你是知道我会得到这个奖,所以才提前让我背稿子吗?”
“不,我不知道。”佟盐认真地说,“但我知道我给你准备的稿子是有用的,哪怕今年用不上,明年或者后年再或者大后年也能用上,你多背几年熟悉熟悉,也没关系是吧?”
“可我今年就拿到了,这是真的吗?”林序需要旁人来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佟盐拍了一下他的手:“有感觉吧?”
林序说:“再大力一点。”
佟盐“啪”地一声打在他的手背上:“感受到了吗?”
“卧槽。”林序跳了起来,“我拿到金曲奖了!!!”
好长的反射弧,佟盐在心里这样吐槽,但她也跟林序一起笑了起来,金曲奖是个人奖项,但也不只是靠林序一个人的努力得来的,整个团队都在为此而努力,都与有荣焉。
霍钰成那天开车去接他回家,林序看到霍钰成的那一秒,脑袋宕机,喃喃道:“完了……”
外面有很多记者,霍钰成不便下车,他摇下车窗,纳闷地问:“怎么不上车?”
林序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脸色苍白。
霍钰成担忧地问:“你怎么了?”他看到电视直播了,林序拿到了金曲奖,应该高兴极了,为何会是这个神情?
林序哭丧着脸说:“我说获奖感言的时候不记得感谢你了,那可是金曲奖啊!那可是我第一次得到金曲奖啊!我居然没有感谢你,我怎么可以这样呜呜呜呜呜……”他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霍钰成是他最应该要感谢的人。他怎么可以感谢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感谢霍钰成?
林序的眼泪说掉就掉,霍钰成抽出纸巾,一边给他擦脸一边哄他:“好了好了,没事,我不委屈,你是第一次拿到金曲奖,紧张得说不出话都算正常的,等下一年你再拿到金曲奖,那个时候再感谢我也不迟。”
“我下一年又不一定能拿到,”林序哭得更大声了,“我都不知道我今年是怎么拿到的。”
霍钰成觉得他可怜又好笑,他说:“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林序抓着霍钰成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胡擦一通:“我还那么年轻,我这不是没信心,我这是谦虚。好吧,也是有点没信心,因为对手都太强了……”
霍钰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第一次拿到金色奖杯的时候也很小,他在国外,毛玉兰不在身边,他很容易地忍住了泪水。
林序说着说着,又绕回到那个问题了:“我居然没有感谢你,我真是罪该万死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