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仍如在山洞时那样,稳稳当当地停下了,冰冷的刃吻着肌肤。
“你以为我为什么没向你要回黑珍珠?”于观真忽然开口,“十年了,你的确不是当年的九幽君,竟然会中同样的招式两次。”
未东明一语未发,身影一动,于观真紧跟着他动,两人速度太快,在月下拖出无数幻影来,唯一不变的是藏锋刀不偏不倚,始终贴在未东明的脖子上。
“你要么冷静下来跟我谈谈。”于观真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更别说这会儿未东明接二连三惹事,心情更是糟糕,连带着口气都冰冷起来,觉得怒火自胸中熊熊燃烧起来,“要么,我也不介意把你打个半死再聊!”
于观真确实作战经验不多,不过未东明被困十年,未必有好到哪里去,方才交手时就有所察觉,灵力在体内疯狂运转,萦绕身侧,顷刻间飞沙走石,犹如一场正在酝酿的风暴。
“你当真不是尘艳郎?”未东明终于出声,迅速从怀里掏出那颗黑珍珠丢了过来,随即立刻往后退去,拉开两人的距离,他的神色阴晴不定,不过大概是于观真的态度的确让他稍稍清醒了些许,倒没再擅自出手。
于观真一把接住,当这举动是个示好,也没再追赶,只是冷笑起来:“我倒想知道,当初是你认出我并非尘艳郎,眼下又为何认定我是尘艳郎?你到底在水底下看到了什么?”
未东明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眼中杀机倒是慢慢散去了,仍是绷着脸:“你今日为何突然问起赤霞之事?”
这话叫于观真顿时醒觉过来,他伸手往袖子里一摸,那枚物事果真没了,不由得苦笑起来:“看来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未东明用双指举着那枚蓝湛湛的东西,冷冷地看着于观真:“我在等你的解释。”
“我先前有所猜测,然而难以确认,就怕你生出误会来。”于观真轻声道,“这么说来,我果然没有猜错,它的确是一块鳞片,是蛟的?”
“是冰蛟。”未东明叹了口气,声音倏然轻柔起来,“而且这片是逆鳞。”
于观真脑海中闪过赤霞女恹恹的模样,心猛然一提,推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猜测:“是赤霞女?”
“当然不是。”未东明被这个猜测冒犯到了,露出愠怒的神色来,“这怎么会是赤霞的逆鳞!是她的同族!”
这才叫于观真松了口气,他的目光在鳞片跟未东明的脸上来回转动,缓缓叹息道:“既你明知逆鳞并非是赤霞女之物,又为何突然对我动手?”
未东明忽然放声狂笑起来,他笑着笑着突然咳嗽起来,只能用手抚着胸口,看于观真的眼神非常怪异:“你问我为何要动手?”
“你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竟问了这样一个蠢问题?”未东明呼吸粗重,冷冷道,“你忘了之前问了我什么吗?”
于观真反唇相讥道:“看来这次轮到你给我一个解释了。”
“你当真不知道水底有什么?”未东明看起来对于观真仍是有些将信将疑的,默然许久后终于开口,“水底有座在移动的地宫。”
“在移动的地宫?”于观真不解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尘艳郎在这里修的棺材,很可能是为了江水底下藏着的地宫。”未东明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而这座地宫就是这条水脉的活泉眼,根本无法靠近,尘艳郎来白下城所修的恐怕是地宫的入口,所以才会有时间,这不是机关,是泉眼在流动。”
于观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他低声道:“泉眼与这鳞片有关系?”
“活着的泉眼,你说呢。”未东明冷冷道,“地宫年久,不是当世之物,尘艳郎一定很早就发现了此处,只是十余年前才尝试成功……他骗我去试一试冰蛟能否克制火血,是为了杀我。”
“所以你才会以为我是尘艳郎。”于观真觉得嗓子有点干哑,“你以为我是故意提醒你这件事?尤其是我在神女指上问你那句话。”
未东明轻笑出声:“不错,若是尘艳郎,哪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于观真蹙眉道:“什么意思?”
“咳——”未东明正要说话,忽然吐出一大口血来,地上顿时冒出一缕青烟,他用手掩住嘴唇,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见着于观真要上前来,立刻厉声喝道,“走开!”
于观真只好收回脚步,看着他咳得厉害,不似作伪,心下疑窦顿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险些被卷到泉眼里去了。”未东明连连又咳嗽了数声,听得人嗓子都痒起来,缓缓道,“我今日是受了伤,可不是技不如你。”
“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个。”于观真又好气又好笑,他今日才真知晓未东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时间有几分脊背发寒,想到那些无辜受累的渔夫船客,对眼前人生不出什么同情,口吻不觉冷淡下来。
“咳——”看来泉眼的确给未东明留了不轻的伤势,他咳得异常痛苦,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做尘艳郎的朋友总会有别样的待遇,我要是好手好脚地死,他恐怕半夜都得醒过来,懊恼让我死得太简单了。”
于观真讽刺道:“怎么,难不成他这个朋友好到能别无所求将你从剑阁救出来,就为了了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