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跟她说过话, 我们精神病院里有几千号人, 她就算见过我,也不一定还记得我。但是万一她记人的本领很强, 把我认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无所谓了。”方樾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既然她隐瞒了身份,就不会主动认你,不然也会暴露她曾经在那里工作过。”
Kevin点点头。
“当时火灾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方樾又问。
Kevin其实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他只记得那是一个深夜,因为第二天要被传唤去见Brad,他再度失眠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后,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块白色的塑料它来自于他的漱口水杯把柄,是被他硬生生地从杯身上掰下来的。
精神病院虽然不是监狱,但也算半个牢笼,看管非常严格,一切玻璃、陶瓷制品都被换成了塑料,只有窗户是玻璃的,但也是厚度极高的硬性玻璃,轻易无法敲碎。
他拥有的,只有那一小块塑料。很长时间,他都会眺望着窗户外的那片荒芜的风景,手里捏着那一小块塑料片在金属窗棂上打磨。
他别无选择,房间里一切可能被利用的锐角、坚硬的金属都被替换成了圆润的塑料精神病院设计之初就是这样,主要是为了防止病人自残或伤害他人。
渐渐的,那一小片塑料被他磨出了一个锐角。那个锐角越来越尖,他握在手掌心里轻轻割了一下,便多了一道血痕,深红色的血珠从里面渗出。
明天它就会排上用场要么划开自己的喉咙,要么划开Brad的喉咙。虽然他热切地、虔诚地祈祷是后者,但他内心清楚,即便是后者,最后他的下场也会是一样的。
他握紧那枚塑料片,正暗暗下定决心时,走廊外响起蜂鸣的警报声,一名护工慌慌张张地推开他的门告诉他多功能厅着火了。他混在人群里逃了出来,和他一起的,大概还有五六百名患者。
“你看到火了么?”
Kevin点点头:“当时火光冲天,全是黑烟。多功能厅是我们平时举办活动、一些晚会的地方,里面有很多多媒体设备,用起来高温很容易着火。”
“深夜也会使用么?”方樾注意到火灾发生的时间。
“那倒不会。”Kevin也皱起了眉,“但确实是五楼着的火。多功能厅就在五楼。”
正说着,池小闲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他摸出手机,找到相册,点开了一张图片,递到Kevin面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是他当时在打印店拍的,上面一共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打印店老板,另一位看长相应该是他儿子,两人有同样的卷发和驼峰鼻。
Kevin仔细地端详着,脑子里依稀冒出一个人像,他迟疑道:“陈……?”
“陈启航?”池小闲说出了打印店老板儿子的名字。
Kevin一拍大腿:“对,是他!他跟我是一样的,都是从北方高地转过来的。”
池小闲有些惊讶:“我以为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南方高地的人。”
Kevin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我在北方高地的时候就见过他,吃饭的时候偶尔会碰到,但没说过几句话,只有点眼熟。”
“他是什么原因进去的呢?”
“和我同一期进监狱的获罪原因大致都差不多,更何况他也被转移到了南方高地,所以大概率也是那种特殊犯罪,呃……估计是跟我一批参加了反对高地建设的游行。”
“这么说倒也说得通。”池小闲点点头,“那火灾发生的时候你有看到这个人跟你一起逃出来了吗?”
Kevin摇摇头:“当时太乱了,哪还注意到这么个人。”
忽的一个重要信息闪过他的脑海,他曾经听看护人员提起过这个人。
“他得的是精神分裂。”Kevin补充道。
“你不是说他可能跟你一样是特殊犯罪么?怎么还成真的精神病人了?”池小闲不解道。
Kevin笑了声,声音里满是嘲讽,“在里面待久了精神失常是很正常的事情。当你一直和一群精神不正常的人呆在一起,久而久之,就会渐渐忘记自己原本也是个正常人。”
“我记得有次他还在餐厅里突然发病了,抄起餐盘就往边上人头上砸,汤汤水水糊了对方一身,你猜当时他边上站的是谁?”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