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走出考场,月时宁直奔外婆家,进门的时候还早,外公正打鱼糜,身边的玻璃碗里是和好的面,浅浅的橘色,一看就是加了南瓜和胡萝卜泥。
“已经有春鲅鱼了吗?”月时宁放下背包去洗手,系上一条围裙,撸起衣袖站到外公身旁。
“还没有,鲅鱼得下个月,差不多清明节之后。”外公指了指一旁刚炸好的小黄花鱼,“想着你不能吃太多炸的,就留了一半把鱼肉剔下来给你包饺子了,你可以带两盒回去冻起来慢慢吃。”
外公熟练地用小木勺从料理机里舀出细腻的鱼糜,开始一次次加水搅拌,等到弹性十足之后加了一把小葱和马蹄碎搅拌均匀。
外婆从阳台端了个不锈钢深盆回来,嘴里呜咽几声,端起盆子给他看,半盆琵琶虾都还生龙活虎。
外公扭过头,代替外婆开口:“你昨天说要回来吃饭,我们今天早上去逛早市了。虾虎很新鲜,你想怎么吃?蒜蓉粉丝?”
“不用,清蒸就行。外婆你去休息会儿,这里有我帮忙。”月时宁接过不锈钢盆,开始料理今年春天第一批琵琶虾。
外婆本也不擅长下厨,没有推脱,却也没有离开厨房,只是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帮把手擦擦灶台,冲洗干净用过的筷子和碗。
厨房里很安静,安静到筷子搅动饺子馅的湿粘声响都听得清,月时宁还是有些不适应。
二老退休前同是教师,外公课余时间是个安静的人,喜欢悠哉地看书读报做做家事,但外婆则正相反,班主任做惯了,操心的命,嘴巴不停。尤其他高中开始住校,一两周才回家一次,每每见面都是说不完的叮嘱和关照,外婆的声音就是这个家里恒定的背景音,让人厌烦又安心。
可惜,他曾经嫌烦的絮絮叨叨骤然截止于两年前的秋天,某次感冒,外婆觉得呼吸困难去就医,却被查出了咽喉癌中晚期。其实症状早已显现,例如喉咙痛,失声,咳嗽,甚至咯血。可他们都以为那是做老师的职业病,毕竟哪个班主任没有咽炎?每次都是泡点胖大海罗汉果,熬一熬就过去了,谁知这么反反复复一耽误,居然拖过了最佳治疗时机。在性命和声音中间,外婆只能选择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