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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掠过易北河 美岱 950 字 12个月前

总之,那一天的开始是由这样几幅画面构成的:灰蓝色的晨雾,闯进大门的武装史塔西,掉落在地上的抹布,来不及合上的书,被没收的收音机,喝到一半的咖啡,拉扯中撕裂的报纸……一行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坐到了史塔西的大楼里,像小学生般整齐划一地坐在为我们准备的冷板凳上。莉莉没忍住扑在埃里克怀里低声啜泣,弗兰克恐惧于收音机被摔碎前所传来断断续续的西德信号而呆若木鸡,埃里克勉强能保持镇定,双腿却抖个不停,当然,我也脸色惨白,在这间空荡荡而冷冰冰的审讯室里直打哆嗦,有装的成份,但若说没有半点害怕,那也不可能。

第一个走进来的警员是张陌生的中年人面孔,浑身散发着审讯人员身上所特有威压,他只是站在我们面前扫视了一眼,埃里克便再也不能佯装坚强,浑身发起抖来。这时,莉莉擦掉眼泪,贴心地搂住了他。而弗兰克,眼里已经流淌出乞怜的、想要辩解的目光。

“我没有,只是偶尔,偶尔……”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无力地抗辩,而这名审讯官,负手而立,一言不发,怪模怪样地用令人恶心的眼神扫视着,发出野兽般轰隆的鼻息声,仿佛在使用什么神秘的心理战术,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摆个威风。当然,我是连他的眼睛半分都不愿瞧。我很骄傲的,我否认这个容易且轻易就可以被定义的存在——我最厌恶的存在。他被他身上这张皮所定义,黄褐色的史塔西制服给他带来了某种虚无缥缈他却不由自主地赖以为生的权力。这种人不敢认识真正的自己,恐惧于意识到皮下的那团肿胀的血肉实则毫无灵魂。

“好啦,还是一个一个的来吧!别哭了,这里不是让你哭的地方,要有觉悟,有觉悟!”他终于开了尊口,声音也令人恶心。

“你先来。”他抓住莉莉的胳膊,指向隔壁的审讯室,“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我什么都没做。”莉莉甩着胳膊,颤抖地朝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先来!警官先生,我是老板,我先来——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我站起身,谄媚地躬身道。

“犯错?”他绕有意味地道,“您现在就是在犯错,先生,顺序都是安排好的,这是公务,妨碍公务就是犯错。

他这样阴阳怪气一番,拉着莉莉出去了。隔壁审讯室的大门缓慢地关上,关门声的余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令人窒息的安静中,我们三个男人各垂头颅,若有所思。

大约过了一小时,莉莉被带到另外一件小黑屋后就轮到了弗兰克,我想他在审讯中一定老实交代了自己收听西德广播的“犯罪”行为。而埃里克,他和莉莉没什么好说的,两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孩童时期颠沛流离于战乱,战后尚未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所谓的立场和主义根本来不及入驻于他们混乱而迷茫的心里。他们只需要流眼泪,诚实、恐惧、战战兢兢,就足以取悦这栋大楼里的任何人。

而我,我在思索自己进去后会见到的面孔,这关系到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偶然还是必然。

三个小时,本可以一动不动的我必须得演绎出常人的焦灼与恐惧,不停地抖腿,小声絮絮叨叨着,直到临近我的“审判”。

进去后,是张陌生的面孔,并非我想象中的杜恩·巴泽尔,我松了一口气。

“诺伊先生,请坐——”

我乖乖地坐下身,疑惑地望向眼前这位年轻的、一看就是史塔西专业学校毕业的年轻审讯官。

“开门见山地说,有人举报您的餐厅里存在贩卖情报的情况。”

“这怎么可能?!”我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

“稍安勿躁,先生,我们只是例行调查,况且,我们拥有一定的证据。”

贩卖情报?看来的确和雷奥那件事没什么关系,但毕竟这件事牵扯的范围扩大到了南希和东德国防军,我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证据?”我不解地问,这里是真的疑惑,毕竟我还真没干过这件事。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扣下来一顶帽子,总会有它的用意。

接下来,在这令人煎熬的几个小时(对,因为我是主要嫌疑人,所以审讯仿佛可以无限延长),我知道自己自己为何在此的原因。

总之,史塔西根据线索逮住了一个打着“探亲”名号来到德累斯顿实则是西德线人的女人,从她身上搜到了关于德累斯顿和捷克等地区的酒类走私情报,从女人身上所得来的情报中有一条线索直直指向琴声餐厅。当我看到证据是我之前向一个酒贩子批过的付款票据时,我愣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