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要耍流氓呀。”我笑着推在他的胳膊上,他吃痛地眉头皱了皱,什么都没说,挤出苍白的笑容,再度贴了上来。
“这是真的,亲爱的。”
我勉强挤出笑容,不让他注意到我的任何不自在,好似是逃避,我捧起他的脸和他接吻,在他甜蜜的舌尖中来到另一个世界,之后送他上车,目送他消失在前往薇罗奇卡的黑夜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流泪的冲动。如果,如果我是说真的——是他的话,在这一刻最先想让我感到伤心的是,我竟然用刀刺了他。
背后的原因反到成为了其次,而是我切切实实让他流了血,受了伤。
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都是出于什么呢?
如果别的一切我可以不在意,可有关于他,我无法做到。
这是第一次,我意识到,爱是没有理性的,无论如何告诉自己要去理解,要视而不见,也没办法战胜想要剖析对方的心。如果窥探人的大脑是项成型的技术的话,想必会有不少人冒着自己死或者对方死的危险也要打着爱的旗号钻进对方灵魂的最深处,搅得腥风血雨,只为看个究竟。
可,什么是究竟?
我无法怀疑萨连科对我的爱,就如我无法怀疑自己对他的怀疑。这两样切实地在斗争,在争个输赢。这一刻,我是那么在意,那么汲汲渴望他对我的坦白、他对我的毫无保留。也是在这一刻,我发现了自己的改变。这个人——阿尔弗雷德,从过往的毫无所求,变成了有所求,求的还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他曾经从未得到过的东西——无所保留的信任和爱。
他突然明白了,在闪烁的、漩涡状的时间里,他由坍缩走向了一个具体的人。人是现实的,却是渴望理想的。而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有距离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我是带着何等的苦涩与他交往。你问我为什么不开口问?在我有限的人生阅历里,我已经犯下过打开一扇不该打开的门的错误,为此付出巨大的、仿佛一生也无法偿还的代价。有时候,无知是一种保护。人要战胜的,不过就是自己。
我努力地战胜自己,沉溺于这并非虚假却如泡沫般的爱情中。当萨连科搂住我的腰,在打烊后放下窗帘、只亮着一盏夜灯的餐厅内随肖邦的曲子踩着舞步时,我告诉自己,享受此刻;当萨连科抱自后抱住我,在那张包豪斯椅子上不知餍足地占有我时,我告诉自己,享受此刻;当微风习习的易北河带来五月的花香,他站在河边用他那年代已久远的口琴为我吹奏最新的乐曲时,我告诉自己,享受此刻……
是的,我该享受此刻。
可事实证明,无视并不代表不存在。当我的伪装技巧好到了一种程度时,我可爱的、单纯如孩子般的萨连科,就会又得意忘形起来。也许爱叫他昏了头,他竟在那一天,和薇罗奇卡一同来到了我的餐厅里。
瞧,他多高兴,似乎又有点害羞,不安地搓着手,尽管薇罗奇卡已经见过我,可这是第一次他向薇罗奇卡介绍我,这就像某种仪式,或者宣誓。他兴奋得脸颊通红,少年般害羞地瞅一眼我,又看向他的姐姐,最终挤出一句,“他,他是我的爱人。”
“哦,咱们的罗曼有爱人,多骄傲的事!瞧你这模样,羞什么?”薇罗奇卡伸出手指戳了戳萨连科的头,萨连科垂着眼睛,扭捏得像个纯情小姑娘。薇罗奇卡被他逗得直笑,尽管我笑不出来,但仍旧觉得他万分可爱。
薇罗奇卡放过萨连科,径直朝我走来。她今天和上次不同,拥有十分朝气的活力。就像一片勃勃生长的绿意。
“你也是,没个样子,瞧我的罗曼,平常打扮得多整齐,多妥帖。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罗曼,一会儿带他去剪掉,要精神一些!黑眼圈也太重,晚上肯定没睡好,可不能再喝茶。另外,这是给你买的衬衫,你和罗曼一人一件,他已经穿上了,你现在就去穿上,我要看一看。我今天还带了相机,那可是宝丽来!我爱拍照片,今天就给你们拍!”
“现,现在?”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现在!你这店里也没人,厨师和服务员都在睡午觉……你为什么呆愣愣的,不会穿衣服吗?罗曼,你去给他换。给你们五分钟时间。”
“是的,薇罗奇卡,我马上去。”
萨连科牵着我的手,把我拉到二楼,不由分说地把我身上那件衬衫给扒了下来,给我套上一件和他一模一样的蓝灰色衬衫。他给我扣扣子的时候,神情很专注,嘴角含笑,似拥有无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