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晨看着满满一箱书,问杨掌柜,这书他能倒卖吗?
他不知吴老真实身份,但杨掌柜是知道的。
箱子里的书有些陈旧,翻页粗粗一看,其上写了不少注解和心得。
吴老虽只是个举人,但学识涵养不输进士,他手下门生多是在朝为官,最高那位已是翰林四品。
最无出息的,便是蒋正徐,为官多年,依旧还是个七品的芝麻小官。
吴老同知府又乃旧时同窗好友,多的是人想搭上他。
这里头,随便挑出一本书,拿到外面去,都是被人疯抢的存在,方子晨不知好好珍惜,竟还想着倒卖。
杨掌柜气的敲了他一下。
门口又来了客人,这两少年穿着华贵,王小虎原是想领他们上二楼包间,两人摆了摆手,说在大堂里随意吃吃就行。
见他们选了柜台对面的桌,王小虎心里就明了了。
这两人,是冲着方哥来的。
方子晨一籍籍无名之辈,府试碾压了清河书院众多学子拔得头衔,多的是人好奇,大家都想见识见识一二,方子晨在扶安镇是响当当的人物,不用怎么打听,就知道了,这人在醉宵楼上工,想见他,来醉宵楼撮一顿,准能见到。
读书不易,大多书生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家里有点银子的,还会给其配个书童,帮着铺纸研磨,条件不允许的村里书生,多是早早娶个媳妇回来,当丫鬟用,有那眼光长远的,妄想将来高中,再娶那高门大院的,在仕途上好有个帮衬。
无论富贵清贫,这帮人起居都不必自个动手,吃喝拉撒都有人贴身照顾,更论那等出来赚银两的。
见方子晨一边上工,一边科举,时间掰成两半用,就这了,还能如此出众,有些人称赞,说他生于寒微,无师自习,当的是勤勉。
可也有的人说他堂堂一读书人,却同那商甲微末之人搅合在一起,为其做事,受其差遣,实为文人之不耻。
难听的话很多,说什么的都有,文人学子,他们能吟唱出最美的诗句,却也能说最戳人心肠的话。
杨掌柜怕方子晨听了不舒服,他知道方子晨除了是店里的管账先生,也是小少爷的西席先生,便同杨慕涛商量,不让他做这算账先生了,专教杨铭逸就好。
杨慕涛觉得他小题大做,方子晨那脸皮厚如城墙,心似铁铸,想让他难受的唯一方法,唯有扣他工钱,别的,特别是那些流言蜚语,他听了,顶多会气,难受、多想,不存在的。
“可他毕竟还小,”杨掌柜还是不太放心:“我”
“我顶你个肺。”
楼下传来方子晨的怒骂声。杨慕涛和杨掌柜对视一眼,三两步往楼下冲,才到二楼,就见方子晨插着腰,朝对面一男子口吐芬芳。
“我有什么好丢脸的?老子自食其力,哪像你,二十好几一人了,缺胳膊断腿似的,还在家啃父母,我特见不惯你这种人,别出来溜达了,赶紧回家喝奶去。”
“你,你”书生指着方子晨,气得浑身哆嗦:“我,我是一心向学,并非懒惰无为。”
“哟!那一心向学的老大哥,你考上秀才了吗?”方子晨往他腰间看,上头只一青色玉佩,秀才往上,都会有朝廷颁发的铭牌,一般去衙门领取朝廷贡例时,也是凭此铭牌为证,大多学子,常会佩戴于腰间。
方子晨围着那书生转:“不是吧!不是吧,你还没考上秀才啊!哎呀呀,还一心向学呢!我一心□□用,都快考上了,你这臊不臊啊,赶紧回家吧!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
杨慕涛“”
杨慕涛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什么叫‘我都快考上’?这小子,说话不可畏不狂妄。
把人气走了,方子晨就笑呵呵的。
杨掌柜见他没心没肺的又窜进柜台后面去,只觉得杨慕涛方才那话是一点错儿都没有。
吴老给的那一箱书,方子晨没有背回去,全放三楼休息室里,整整一箱书,五六天他竟是快要看完了。
杨掌柜总觉得这人看书就跟玩儿似的,方子晨看书时总静不下来,看两下,就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跟那做贼的,来探查形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