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有条不絮。
见着方子晨来,大家先头茫茫然,不知所措,可现在似乎一下就有了主心骨。
方子晨跟着新兵们去挖人,乖仔在后方同着黎师傅忙。
他小小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
方子晨他们人多,有工具,来了没一会,就有人被挖了出来。
这人伤得很重,半边脸血肉模糊,肚子上也破了个洞,瞧着很是可怖,那血几乎是淌了一路。
身后草棚里先头挖出来的人已经虚弱得发不出声音,可刚挖出来的人,这会儿正被柳哥儿他们摁着清理伤口,疼得不停嘶叫。
那凄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听得人心慌,乖仔第一次直面这种惨烈的场景,整个人都有些顿,小身子也僵住了。
他到底是还小,唐大娘怕他吓着了,想带他走,可乖仔没有动,当初去剿匪,他不怕,上台跟北邙人打,对方高高大大的,他也不怕,去打劫,他也不怕,还因为有银子赚而高高兴兴。
可这会儿他有点怕了,他下意识的就想找方子晨,让方子晨抱他,可一抬头,眺目往山脚看方子晨正顶着风雨组织救援,周边的官兵也是忙忙碌碌不停,翘石头的,挖泥的,扒拉树根的,又一老人被抬了出来。
乖仔定定看了半响,在唐大娘再一次出手想带他去草棚里歇一下的时候,他摇了摇头。
唐大娘就见他捏着小拳头,小脚丫子抬起来又往地上重重一踩,大声说:“姐姐,乖仔不怕,乖仔要帮忙,乖仔是勇敢滴乖仔。”
血而已,他才不怕呢!
他要给父亲帮忙。
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不能害怕。
被挖出来的被褥和衣裳脏湿不堪,不能用了。
伤者们需要一个干净暖和的地儿养伤,伤口敷了药,也不宜沾水。
而且老人和孩子也不能老淋着雨。
那草棚根本就不顶用。
没人教他怎么做,雨还在下,为了以防万一,乖仔在离山脚甚远的地方选了一平地,淋着雨跟着大家铲平了后,交代唐大娘他们去砍些树来搭棚子,自己则带着三个汉子,直接打马去了镇上。
搭起来的篷子可以用棉布遮。
这棉布不漏雨,因为上头一层熟桐油,熟桐油能快速干燥,由于第一遍刷上去的熟桐油已经让绵布饱和,第二遍的熟桐油就只停留在表面,干燥后结膜,形成一层保护层,油与水不相融合的特性,让雨水一接触到这一由熟桐油形成的保护层,会立即滑落。
看似简单易做,可卖的却是不便宜。
篷子框架起好了,稻草盖到了上头,但还是不得行,依旧还是漏雨。
这种时候,方子晨应当是坐镇中央,可这会儿人手不够,时间就是金钱,方子晨扛着锄头也上了。
他是忙得不见影,唐大娘正想去请示乖仔该怎么办,乖仔带着两辆马车回来了。
“姐姐,用油布盖。”他扭头吩咐另外几人:“车上有干稻草和被褥,你们拿进去铺了,把他们抬进去,给他们睡上头。”
“好。”
油布盖上,稻草铺上,人多力量大,大家没有手忙脚乱,该做啥子心里都有谱,只半个下午,草棚就盖了两个,就木柱子搭的一个框架,上头盖了一层稻草,又一油布,严严实实的,一点雨都没漏。
四周则是树枝挡着,很是简陋,但这会儿讲究不得了,条件实在是有限。
汉子们住一个,妇人夫郎们则住另一个。
唐阿奶淋了两夜雨,已经发起了热,刚李大丫端了药来给她喝,这会被安顿在草棚里,里头生了火,暖烘烘的,唐夫郎双手也被包扎了起来。
牛娃脱光了,正躺在被子下,小腿上已被清理干净,用药敷了,血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