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等随时待命,王爷应当会烧起来,能不能熬过去,就看这两日了。”
“好。”
中军大帐,哪怕王爷身受重伤,他们两位大夫也不便在军机要处久留,退去旁边营帐等候。出去时,正碰见匆匆进帐的周泉。
周泉神色惶急,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箭已拔了,人还昏迷,情况如何得等。”
周泉听完,便直挺挺在帐中跪了下去。
“殿下,周泉回来请罪。”
屏风内,封离正拿着帕子给周昭宁擦汗,闻言他的动作顿了顿,眉目冷肃,说:“你确实有罪。无论他给了你什么任务,你是摄政王府侍卫长,他出事,你难辞其咎!”
“但你的罪,我今日暂且不论,等他醒来,让他来断。现在我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去州府衙门内寻药,要能救命的灵药。如果没有,就快马回京,便是把太医院洗劫了也要带药回来!”
“是!”周泉领命而去,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七殿下所言,半点没错,虽说是王爷命他去迎回出使北梁的使节,但保护王爷是他职责所在。
因为好奇心没及时退出去的太医:“……”
倒也不必洗劫,他还是赶紧追上周侍卫长,跟他说说哪些药有用吧!
大营内灯火通明,在周昭宁被救治时,各路兵马相继回营,将领们在大帐外集聚,一是担忧王爷的伤势,一是要汇报战况。守卫进来禀报,封离这会半步都不想离开,但也只能叫药童进来替他守着。
出得帐外,众将领皆是目光殷切,见他一身血衣未换,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王爷尚在昏迷,但他吉人天相,定会醒来。”封离的视线扫过众人,坚毅地道。
众将连连点头,这也是他们的期望和信念。
卫国公上前一步,报:“梁军已被彻底击退,残兵退回了穆娄关。贺蠡的部将还在府城清理残兵,其余人马皆已回营。”
他话音未落,营门处进来一队兵马,打头的正是程寅。程寅的马拉着一辆板车,上面盖着面破损的“禹”字旗。
封离似有所感,他和程寅的视线隔空交汇,不由得往前迎了过去。
众将分列两旁,让封离得以通过。封离一走近,便看到了旗帜下伸出来的半截雉羽盔缨,那上头染了鲜血,更加鲜艳,却死寂。
程寅下马:“云伯中大人战死,我将他的尸首带回来了。”
众将颔首,或敬佩,或哀戚,他们当中有不清楚当时战况的,回营后也已听说这件事。他们平素里最瞧不上的酸腐儒生,还是个被话本子迷了眼的情痴,今日叫他们刮目相看。
封离上前,掀开旗帜查看,半晌,他说:“将尸首装棺,要送云大人回故土安葬。这顶金盔随葬,其余奖赏,回京再议。”
程寅应是,他神色复杂难言,但似乎是沙场上见了血,再没有半点软弱。
“在府城内劫掠的梁军残兵,杀死不论,生擒的暂行关押。待肃清后全部押往穆娄关,就在关前斩首,垒筑京观,震慑北梁。其余各部,暂且修养整顿,请国公安排,轮流在穆娄关外巡视,不得叫梁兵再出关一步。”
“是!”
封离曾教程寅“慈不掌兵”,此言非虚,面对州府惨状,面对周昭宁重伤,再想到望城已几乎被屠为空城,谁又有“慈”的资格?
过去他虽有不少妙计献上,但笑容亲切,还爱插科打诨,和周昭宁那副冷脸一对比,众将虽说心中已生敬佩,却谈不上臣服。可此番周昭宁重伤昏迷,他不仅寥寥数语就切中要害,举止得宜稳定军心,更是该狠辣时狠辣,该慈和时慈和,令人叹服。
封离顾不上管他们怎么想,交待完他急着回去看周昭宁的状况。
他就在床边守着,除非有要事来找,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甚至第一晚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那件血衣,是第二天程寅来时提醒,他才换下来。
衣不解带地守着,周昭宁烧了一夜,他就亲力亲为一整夜。
第二日上午,烧终于退了,可人还未醒,他便继续守着,困了就在一旁的椅子上睡会,直守到第三天下午。昏迷近三日的周昭宁终于醒了过来,听到他的声音时,封离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