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小姑娘,身段才刚刚长开,脸上的婴儿肥也没完全消下去,生起气来就像个小包子。肖少华把人气急了,就喜欢用手指去戳人家的腮帮子,嘴里还发出“噗噗”,模拟漏气的声音,弄得顾雪恨不得咬他两口,又顾及着自己是女生的颜面,没好意思下口,被欺负得好几次呜呜直哭。
肖少华遇到这时就只好怂了,又是道歉,又是许诺借作业给对方抄写。可顾雪虽成绩不好,却偏是个倔强性子,借作业可以,抄不行,要抄也要先弄明白,所以每每问得肖少华叫苦连天。
几回下来,拗不过对方,他只好一边说着“你是女生干啥这么拼呢,”一边心中几分佩服和不耐地翻开作业老老实实等问题。倒霉的是,顾雪似乎在数学上一点天赋都没有,怎么讲怎么错,连考试都按照错的来,连肖少华都无奈了。
第二次的模拟考也是,成绩下来,埋头就不吭声了。按照事情发展的以往规律,肖少华判断这丫头八成又哭了。可是哭有什么用呢?抽空瞅了眼隔壁桌跟同学们抖着卷子眉开眼笑的赵明轩,肖少华有点烦躁地敲敲顾雪的桌子,“起来、起来!又哪道题错了?”
他等了半天不见对方反应,又将手往对方肩上拍了两下,这一拍就发现大事不妙了。明明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几乎要将他手心灼伤的热度,肖少华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果断拎着对方的后领,将对方半拽半扶了起来,“怎么了、怎”
后半截话几乎是一下子卡在喉咙中,在看清对方面庞的一刹那。
无法形容的那种不对劲的表情,极为痛苦,极为忍耐,脸部的毛细血管通红地仿佛随时能够炸开一样,顾雪半张着口,嘴唇的皮却已经干裂,她双手紧紧压紧自己的耳朵,想要喊出什么却拼命克制的模样,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头发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平时戴的整整齐齐的蝴蝶发夹,被五指死死摁在太阳穴旁边,已经在肌肤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你……”肖少华无措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一咬牙,想要打横将对方抱起,却发现对方已经坚若磐石地卡在椅子上,身体抖得像个筛子。他一松手,顾雪就像要缩进壳里的蜗牛一样,滑到了桌子底下。
终于旁边谈笑的同学也觉得不对劲了,探头来问,“她怎么了?”
肖少华茫然地回应,“我、我不知道……”突然地他下了个决断,“你们谁帮个忙,我背她去医务室!”
赵明轩一个箭步跨过来,“我看看!”
然而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上课铃几乎是在下一秒钟就打响。来得正是生物老师,她只看了一眼,就脱口而出,“天啊!向导觉醒!”
接下来,医务室的人来了,校方也被惊动了。很快,还来了一队穿军服的人。他们手上拿着针筒、担架,几乎是现场的示范了一番急救加如何施展精神屏障的超人技能。教室外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们,老师们拦都拦不住。
这可都是活生生的哨兵向导啊!
肖少华看得目瞪口呆。
赵明轩试图跟个向导姐搭讪未果,满眼的跃跃欲试,她旁边的哨兵哥盯着他一脸的戒备。
在军方向导的安抚下,顾雪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引导,总算渐渐稳定下来。只是她的嘴唇还在颤抖着。
肖少华注意到她似乎想说什么,不由地好奇凑近去听。
“她的精神屏障才刚刚建起来,虚弱的很,你小子别靠太近!”军方的一名哨兵挡住了他的行为。
“哦,哦,”肖少华满不在乎地应着,“我只是拿下我的卷子。”
他说着,侧身过去,微微弯腰,趁着捡起试卷的时间差,擦过对方头边的担架,总算听到了。
她说:“我不是向导。”
肖少华顿时心情复杂了,退开一步,对方的嘴唇依然在颤动着,唇形反复地说着这句话。像是强调,又像是某种痛苦的祈求。
“让开!让开!”一个女人高声的喊叫传来。人群很快分出了一条小道。那是顾雪的婶婶,家长会上见过,后面还带着几位成年的未成年的男性,看来都是顾雪的家人。她脸上带着极为喜悦的笑容,不知为何却让肖少华感到十分不舒服,在她靠过来后,他听到她对顾雪说,“何必呢!早跟你说会觉醒了。”说着,她指挥着家中的男性要将顾雪扛起来。
原本渐渐平静下来的顾雪突然间挣扎起来,她的叫声就像某种动物受伤之后的凄厉,“我不是向导!我不是!我不是!”
她胡乱挥舞着手臂,就像在拒绝空气中什么东西的靠近。那位要碰到她的男人被一个不留神挥到了脸上,她婶婶狠狠一拍担架,“乱说什么!你妈是!你还想不是!”
顾雪猛地睁开眼,充满了血丝的眼球颤动着,视线涣散,眼泪就像控制不住一样的奔流而出,她喊道,“不我不要当向导!我不是向导我不是!”
她的婶婶使了个眼色,男人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将挣扎不止的顾雪直接打横抱起,大步迈出了教室。
顾雪依旧喊着,“我没有觉醒!我不是向导!我没有觉醒!我不是向导!”
那个声音太绝望,太悲伤,几乎一教室的人都被震住了。肖少华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刚刚教导顾雪如何建立起精神屏障的那位向导姐偷偷背过身慢慢闭了闭眼,眼角滑过一道几不可见的水痕。
教室里沉重的空气,等到的军方的所有人撤走,也没能恢复过来。
所有人心上仿佛都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压了一块大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