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几人又前行了一段,这会儿已能看见这云海天阶尽头的一座凉亭。凉亭内端坐一人,看大致轮廓应该是一名长发男子,身着大红的宽袍广袖,面前摆着棋盘棋子,像是在专心致志地独弈。
总算见到了人,赵明轩便立刻让身后的队友都先停步了。他们用一分钟确认了一番彼此所见完全一致后,方继续前进,只是比先前更加谨慎。
肖少华问:“能看清么?”
赵明轩摇头:“对方的精神力比我高太多,我的界域无法过去。”
肖少华心中一沉:“比许天昭如何?”
赵明轩道:“譬如萤火日月。”
那即是完全不在一个量级的。队伍中其余人闻言,脸色便愈发凝重。
“这样的人,怎么连听都没听说过?”问话的是彭瑞,“这人要一出马,首都之战我们还有的打吗?”
赵明轩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在这云雾缭绕的苍穹之上,无法动用精神力,无法张开界域,就算视力比一般人好许多,也不过杯水车薪。
十米、九米、八米……在距离足够近得看清凉亭内那名红衣男子容颜的一瞬间,队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先是一愣,便条件反射似的地看向了肖少华除了肖少华自己。
就连赵明轩,握住肖少华的手也不由一紧。
无他,这人和肖少华长得实在太像了,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也不为过。相像到了这种程度,这俩唯一的外貌差别便是一个戴了眼镜,一个没戴,一个短发,一个长发,一个穿着现代装,套着羽绒服,一个穿着古装,一身大红衣裳。
如果不是本尊就站在旁边了,他们中的几个还以为遇上了肖少华的古装cosplay。
惊诧之余,孙大兴半开玩笑地问:“……哎,肖主任,这该不会是什么你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吧?”
何雯、彭瑞等人虽不接茬,眼神里也透出了类似的意思。
唯独邱景同似乎在看清这名红衣男子的一瞬间,整个人犹若被施了定身咒,仿佛瞬息之间,无数时光从他身遭飞驰而过,直到听到了孙大兴的声音,他像被什么一下惊醒,紧接着便走出了队伍,直直朝那男子走去,一直走到了对方的棋盘前,近一米处停下了:“……我真的想不到,”老人深深地注视着他,声音中深藏着复杂的情绪,“宣组长,我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你。”
于是队友们还没从“天元门某神秘高人竟然和肖少华长了同一张脸”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又被邱景同的这一句给砸蒙了。
“邱院长,”叶昕云出声了,老太太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你们认识?”
邱景同颔首:“叶同志,你回国得晚,没见过宣组长也正常。宣烨作为龙组的上上任组长,最后一次出现在首都塔,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宣烨……”赵明轩喃喃出这个名字,总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
而与他紧握双手的肖少华,此时大脑已一片空白。
“他不过是救了你。”
是那位已故龙组组长公孙弘的声音,响起在了耳边:
“一个……本不应存在于这世上之人。”
苍苍白发之下,注视他的那双眼睛,如古井无波:
“一个……早夭儿,出生后不久便断了呼吸。”
“涅,以命换命,起死回生……”
“以自身的魂元为燃料……以灵力为引,重燃受术者枯竭的生命之灯……”
老人的身躯在视线中越发佝偻,仿佛这短短一句的每一个字都在一寸寸切割着他的血肉,“又以自身容貌赋予受术者,为其遮掩,好从生死簿脱逃,佑其一生阳寿无忧。”
“而施术者,从此……命烬道陨,不入轮回……魂消魄散。”
“所以现在这位……”当彭瑞抛出了他当前最关心的问题,“是友非敌?”
不觉间,肖少华已松开了黑哨的手,向那人走近了一步:“你就是……宣烨?”嗓音里掺了一丝不自知的颤抖。
一直在专心下棋的红衣男子,即使收到了邱景同的问候,也没有流露丁点故人重逢该有的反应,神态仍是一片淡漠,该做什么仍做什么,连个眼神都欠奉,却在肖少华问出了那一句时,原本捻起棋子的手有了一秒明显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