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理道:“有区别么?主的意志一直都在‘我们’心中。”
约萨达一震,过了两三秒方低低念出了约书上的句子:“凡顺从我的,必吃地上的美物;凡悖逆我的,必被灭亡。”话落时,已面无表情。
但以理望着他身旁一头通体雪白的小羊,劝慰道:“所有的人,皆为主的羔羊。”
送走但以理后不久,尼布甲尼撒回来了。
约萨达与这位正值壮年的巴比伦王相对而坐。
尽管两人相对无言,却有不停歇的思绪在他们之间流淌,如同河水、湍流这是从昨晚才开始的,一夜之间便冲垮了两人之间的藩篱,谁能想到不过一天前,他们还是互为仇敌的陌生人,一天之后,他们已前所未有地熟悉起彼此来,仿佛认识了许久的老友,这般新奇的感受
千头万绪、千言万语皆汇成了河流,互相冲击着,许多细碎的、弱小的想法来不及成型,便被对方的冲碎了,失去了隔阂的同时,又隐隐可感到对彼此的戒备、轻蔑、抗拒,由此形成了漩涡一般的强烈吸引力,不由地想要了解对方再多一分、更多一分。
“约……”
谁料尼布甲尼撒才下意识地伸手去握约萨达的手,后者就一下抽回了手,同时那头想扑向小羊羔亲昵的狮鹫兽也扑了个空。尼布甲尼撒就跟才穿上铠甲便暴露了软肋的人似的,这种思绪上的同步此时便成了难堪。
约萨达缩着手,脸色苍白地开口了:“大王,可否向您求一件事?”
忽然地,尼布甲尼撒胸中的不安就消失了。不仅是因为他知道了约萨达要问的是什么,更是他通过此找到了底气对啊,他可是坐拥雄兵十万的巴比伦之王,四方之主!约萨达有什么要求他是满足不了的呢?可若是……若是……尼布甲尼撒随即想到了:若是约萨达提出,要给犹大国复国可怎么办?他才刚刚把那打下来……而这又简直是理所当然的。甜蜜与忧愁折磨着尼布甲尼撒。
约萨达佯装并不知晓对方的想法,仍兀自问了:“请问我能见见我的族人吗?”
“噢,当然可以。”尼布甲尼撒立马应了,并吩咐侍从下去传令。
接着约萨达又问:“请问我能见见您的王妃吗?”
“你是说阿美伊斯?”尼布甲尼撒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从约萨达那儿传来的思绪表明他只是单纯的好奇,“需要她给你行礼吗?”
约萨达吃惊:“行礼?”
尼布甲尼撒愉悦地笑起来:“你可是我的引导者,区区一个米底公主,哪里比得上你。”
约萨达垂眸,看似不语,实则有许多为难对方的主意在尼布甲尼撒脑海里飘来荡去。
尼布甲尼撒大笑起来:“说吧,看看我有什么做不到的!”
结果约萨达才一抬头:“若我想要”话没说完,尼布甲尼撒就跳了起来,气急败坏:“不行!我不许!”
约萨达很冷静:“我还没说出我的请求。”
尼布甲尼撒:“可你想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自由,你想要带着你们犹太人回耶路撒冷!”他开始暴躁地踱步,“噢,该死!马尔杜克在上,我的引导者要离开我,要抛下我一人,将我独留在黑暗里,我怎样容许这样的事发生!”说话时,他的狮鹫兽也朝着约萨达的小羊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约萨达的小羊被逼到角落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他的脸色也更白了:“可我要引你去的地方,你不会跟随,”到了此时,任何掩饰和谎言都是不必要的行为,年轻的大祭司语调悲哀,“你不相信,也不相信我,你只想成就你的野心,好永永远远统治你的国。”
“……”尼布甲尼撒被戳穿了心思,他恨这样的状态。他握紧了拳,神色阴晴不定,片刻,蓦地转身,走到了窗边:“看见那座高塔了么?”他指着远方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大建筑那是巴比伦的守护神马尔杜克的神庙,声音沉冷道,“我可以跟你走,予你想要的自由,信你要我信的神,只要你的神,能建一座比那还高的塔,我便将的圣殿置于那塔巅,宣布是这万国唯一的真神。”
星空云台上。
肖少华:“约萨达应下了尼布甲尼撒二世的要求,接着后者又提出了三个约束条件,一,他不会提供任何建塔的财力或物力,所以这财力或物力只有约萨达自己去找,或者向他的神索要;二,约萨达不可向任何人求助,除了他的神;三,塔一天不比马尔杜克神庙高,约萨达便一天也不可离开他。同时也允诺了,若是有一天这塔建成了,他会将它命名为‘巴别’。”
赵明轩:“……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巴别塔?”
“也许吧,”肖少华点了点头,“巴别,我们现在的发音,在当时的语言中,是‘神之门’的意思。”
赵明轩又问:“然后呢?那塔建成了吗?”
“没有。”肖少华道,顿了顿,“其实约萨达心里相当明白,他的神才不想建什么一时之塔,‘塔’只是他为了自己的自由做出的最后一搏,不管是从巴比伦王身边逃离也好,抑或挣脱信仰对他的束缚,既然不能向任何人求助,那他便向广大的奴隶群体发出了号召,称‘只要建成一座通天塔,即能恢复自由’,毕竟在当时人的认知里,‘奴隶’不能算是人,只能算是‘会说话的工具’。又因当时的社会处于奴隶制下,环境及法律对奴隶的身心限制非常严重,大部分奴隶身负苦役,时限内干不完活就有杀身之虞,约萨达便提出了‘共享意识’的做法,也是他从梦中得到的‘启示’,神答应了他,只要他能集结起人心,所有的人愿从此‘一心’,便降下神力,助他们建成通天塔。可约萨达到底错估了人心,十五年后的一夜,他独自登上马尔杜克神庙的塔尖,从那上跃下,身亡。”
他说完了,云台上有好几秒没人发出任何声音。直至肖少华问赵明轩:“有水吗?”黑哨才晃过神来,从背包里掏出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他:“渴了?”
“嗯。”肖少华接过,喝了三分之一就拧上盖子不喝了,继续道,“思网之所以会到达今天这一步,我想是那时的约萨达向‘他们’传递了一个极重要的信息人类不会为了自由而战。”
赵明轩下意识地就问:“那人类会为了什么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