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关系竟有点像回到了刚认识的那会儿,客客气气的,礼貌里带点距离。
待到了快三月,村民们春耕都播完种,白鹭飞水田里了,钟信忍不住了,试探了一句:“那、那个,秀秀……孩子,还在吗?”
季文淑甩出一句:“你猜。”
一句话让钟信揣摩了一个月,等过了泼水节、神鱼节,天热起来了,好家伙!他一看那肚子,什么吃胖了,分明是显怀了!
钟信感觉自己被糊弄了,一时间又急又气,跑去质问季文淑:“不是说好了不要这个孩子的吗?你这样一意孤行,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了怎么办,你想过吗?”
“想过呀,”他既这样问,季文淑便答了,“首先我没答应你拿掉孩子,然后生下来了就好好养着呗,还能怎么办。”
钟信顿觉眼前一黑:“什么‘养着吧’?就这环境、这情况,你拿什么养?谁来
养?!”
“我来养啊,”季文淑理所当然道,“组织每个月都有发工资,任务现在也不繁重,宣烨估摸待不了三五年要跑路,到时候我就送娃去市里上学。”
“那户口呢?”钟信急道,“总不能一生下来就是个黑户吧?”
“怎么会黑户呢?”季文淑奇道,“当然是上我的户口啦。”
钟信一噎,他陡然发现,在季文淑方才的回答里,一个字都没提到他该如何如何,就好似,这孩子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我不同意!”一个情急之下,钟信喊出了接下来半年里他最后悔的一句话,“作为这个孩子的父亲,我不同意!”
“哦……你不同意,”季文淑的眼神冷了,“这是我的娃,我管你同不同意。再说了,你说你是父亲,你有证据吗?你有亲子证明吗?反正你都不要娃了,那你就没娃了呗。”
这下,钟信彻底傻眼了。
“为什么一定要留下那个孩子呢?”肖少华问,神情是不赞同的,“或者说,为什么不做避孕措施呢?那个地方听起来医疗条件有限,不管是引产抑或分娩,除了救助难以保障,她的身体也会受到相当损伤。”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李秀答得坦然,“其实就是太无聊了呗。”
肖少华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啊?”
李秀给他分析:“你想啊,那个地方,穷乡僻壤的,又没网又没啥娱乐的,来个节就跟过年似的,但节又不能天天过。任务就是成天盯个宣烨,但那人甭管多好看,盯个一周也就够够了。去教娃娃吧,娃娃们还要帮家里干活种地,家长们还说你让女娃娃乱了心思咧,去找宣大大学点啥吧,大大才不搭理你,总归就是无聊,人一无聊,就容易变态,就老想着干点什么打破循环。”
“……”她讲得好有道理,肖少华一时竟无言以对。
“其实就是莽,年轻人头脑一热,想到什么就干了,压根没管后果,死在那儿都是活该。”李秀笑道,给了一句论断,又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对了,朋友那阵子不是可伤心了嘛,她觉得自己遇上了渣男,偷偷哭了好几次。结果有一次偷摸哭的时候遇上了宣烨,那位就问她咋了,那可是那位为数不多发善心的几次啊。她就倒豆子一样把事儿都说了,宣烨听完还没啥反应呢,朋友突发奇想,就问了一句‘你能当我孩子的爸爸不?’”
肖少华:“……”
“我保证!”李秀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了,拍着胸脯道,“朋友说的时候真是一点别的心思没有!就是想着娃他爹不靠谱,那就干脆换个爹呗,就是想让娃能换个靠谱的大腿抱一抱,认个干爹嘛!结果你猜,朋友这句说完,宣烨啥反应?”
肖少华很配合:“……啥反应?”
“他跑了啊!”李秀捶胸顿足,“那真是掉头就跑!一点面子不给,直接一个转身,原地消失!”
肖少华:“……噗。”
李秀越说越气:“你是没瞧见他那个表情啊!就好像我,啊呸,我朋友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吗?我朋友有那么可怕吗?!”
肖少华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好。”他对李秀说,“妈,消消火,你要的红菊花到了。”
跑腿小哥把花送上山来了,肖少华收了货,拆了包装,给李秀看:“这个怎么样?”
李秀瞧这花开得张牙舞爪的,在绿叶衬托下,一朵朵红得跟团火似的,喜庆又热烈,十分满意:“可以,他一定喜欢。”
“他?还是她?”肖少华打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