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的瞬间,天元帝和太子根本没反应过来。
在他们印象中,秦放鹤为人谨慎、长袖善舞,从不肯轻易涉险,如今尚在城中,怎会轻易遇险?
莫说他们,就连胡霖,方才听到回禀也是愣了下才回神。
于是不必天元帝和太子出声,胡霖就又说了一遍,“工部左侍郎、忠义伯爵秦放鹤在城中遇刺!”
“啊!”天元帝颅内突然一阵剧痛,捂着额头痛呼出声,“痛煞朕也!”
太子顿时忙成陀螺,忙不迭叫太医,一边查看天元帝情形,一边细问胡霖经过,又要打发精通金创科的太医尽快带救命药材去为秦放鹤诊治。
胡霖摇头,语速飞快,“奴婢也知之不详,只听说今日秦侍郎约了高学士见面……”
今日休沐,秦放鹤约了高程吃茶说事,因天气不错,他是步行去的,沿途许多百姓主动同他打招呼,又说自家玉米长势如何,遇到何种难题,而秦放鹤每次都听得很认真,能帮忙解答的,也从来不推却。
因玉米推广,他和周幼青在民间呼声甚高,这种情况并不罕见,甚至每到饭点,都会有热情的乡亲、店家极力邀请他去家中吃喝。
所以最初当那个年轻人拉住秦放鹤,硬要把装满鸡蛋的篮子塞给他时,谁也没觉察出异样。
包括当事人秦放鹤。
但推辞两句之后,秦放鹤突然感到抓住自己右腕的那只手骤然发力,牢如铁钳,那人嘴里虽还在寒暄,可眼底却闪过戾色。
在那一刻,本能先于理智动起来:
意识到自己无法挣脱后,秦放鹤立刻贴着那人,猛地向左后方转去!
几乎与此同时,对方的右手便甩开鸡蛋篮子,从袖筒内滑出一柄寒光闪闪的杀猪刀!
太快了,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下一刻,秦放鹤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左胸口划过,一直拖到右下腹。
若不是他反应快,这一刀便要直插心脏,神仙难救。
耳畔似乎有细微的皮革撕裂声响起,紧接着,凉意袭来,空气中迅速弥漫开奇异的腥甜气味。
一击不中,那人竟欲再刺,幸亏此时跟在旁边的秦山已经反应过来,大喝一声,直接扑过来,用右臂生接了这一刀!
眼见事情败露,那人也有些慌了,拔腿就跑,结果马上就被秦猛带人按住。
直到这会儿,附近几个百姓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尖叫声四起!
前世今生,秦放鹤第一次中刀,他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受,直觉周围乱哄哄的,身上湿漉漉的,很凉。
然后就在他低头看的同时,巨大的疼痛感袭来。
大量鲜血顺着巨长的刀口哗哗直流,他的意志仿佛被剥离,他下意识紧紧捂住,甚至还能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冷静观察:没有致命伤!内脏无外流,大约还有救!
要快!
秦山和秦猛都觉得此刻的他极其可怕,非人一
般的可怕,因为在就近送往医馆的路上,被自己溅了满脸血的秦放鹤竟还能语速飞快地吩咐:“立刻消毒、止血、缝合!不要输血!告诉高程,橡胶……倭国、蒙古,一定要打下来!电,发电,电力是未来……可燃黑水,石油、天然气……”有满手鲜血的太医过来回报,“利刃锋利无比,皮肉俱被切开,几根肋骨也有裂痕,所幸未伤及内脏,只是失血过多,要是输……”
“不可!”秦山直接捂着胳膊跳起来,飞快地将秦放鹤昏迷前的吩咐又说了一遍。
高程也在,整个人都木了,一声不吭站在旁边流泪,脑子里全是这些话。
他接受不了。
分明昨儿才约好的,怎么突然人就这样了呢?
太子的眼泪哗得就下来了。
他红着眼眶,朝几位太医一揖到地,“此危机时刻,烦请诸位施展绝学,万望救秦子归于万一!孤,感激不尽!”
“殿下不可!”
“万万不可啊!”
几个太医慌忙过来搀扶,也知情况危急,略行礼全了礼数,便又回身救人。
他们确实有输血救人的想法,但输血之法尚未成熟,过去国内和法兰西等国虽有大夫冒险做过,但死的多,活的少,他们谁也不敢拿秦放鹤的命来赌。
秦放鹤虽然昏迷,但偶尔也还有意识,他知道身边围了很多人,一直有人试图唤醒他,但他张不开口。
情况危机,根本等不到麻沸散生效,就有太医开始在他身上缝针,好疼!
不断有药汁灌进来,还有甚么切片、丸药塞到嘴里,他拼命往下咽。
啊,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太多了……
高程,我说的那些话,你记住了吗?
陛下,蒙古、倭国,打下来,一定要打下来……
一连数日,秦放鹤都没有醒,整座京城也无人入睡。
许多百姓日夜祈祷,希望老天不要这样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