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侧身躺在床边,好半天才蹦出一个字:“丑。”
岳起沉走进房间:“加蓝小师父还真是娇贵,那么点疤就嫌丑,我腿上都是疤,岂不是要让你吐出来。”
陈子轻马上就坐起身:“我看看。”
岳起沉不知是不是被小和尚的病情传染了,他真就把腿踩在床边,卷起一条裤子的裤腿,一路卷到膝盖位置。
陈子轻怔怔看着岳起沉凹凸不平的小腿。
岳起沉以为他受不了,就把腿抬起来,快贴到他嘴上:“是不是要吐了?”
陈子轻摇头:“不丑啊,一点都不。”
他捉住僵尸的腿毛,摸了摸。
岳起沉见鬼似的颤了颤:“林疵就一道疤你都嫌丑,我这么多,不丑?“
陈子轻不假思索地护犊子:“疤跟疤不一样。”
岳起沉想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听他询问:“岳施主,你的小腿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些疤?”
还能是为什么,岳起沉扯唇,一些基本的情绪是他刻意模仿来的,为的是能顺利混在人类里面不被发现,他只能模仿个表面,并不能深入理解。
而有些情绪,他怎么都模仿不来。
现在正在暴风式吸收。
岳起沉看着小和尚,好似是在看——吹到他枯燥岁月里的一片叶子。
这叶子只是暂时停留,早晚都会被风吹走,去到和他无关的地方。
他自然懒得跟过去看看。
要不是他爹突然提前沉睡,监护人这份工作他都不会接。
岳起沉俯视呆呆望着他小腿的和尚,他没见林疵对谁那么上心,再这么下去,就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小和尚是个祸害。
林疵催他去京城,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小和尚,恐怕还有别的事。
跟小和尚的身世有关。
听力敏锐的岳起沉随意思虑了一下。
他轻描淡写:“僵尸活太久了,在棺材躺得无聊,就拿自己做实验,用各种小东西搞出来的。”
陈子轻拧了拧眉心,一只没感知的僵尸好奇有感知的世界。
这本身就矛盾。
没感知,又怎么会有好奇的念头呢。
“去掉吧,”陈子轻脱口而出
。
岳起沉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岳起沉将裤腿放下来:“我不去。”
他冷哼:“我去美容院还是哪儿,人家问我做什么,我把腿一露,说要祛疤,好他妈丢人。”
陈子轻纳闷,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搞不懂僵尸的别扭点。他嘴上说:“岳施主,尽量不要讲粗语恶口。”
“老子就讲。”岳起沉一身反骨,“你一个出家人都犯戒,我不是出家人还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我。”
陈子轻开始念经。
岳起沉周身像是弥漫出有形的腐黑气息,他面色狰狞了一瞬就恢复如常,转身快步离开叫他难受的小秃驴。
秃驴是骂人的。
谁让小和尚让他不舒服。
他骂就骂了,小和尚又听不到他的心声。
岳起沉走出房间,他停在门外:“别念了,你自己不清楚你那嘴什么情况吗,没事少动它。”
陈子轻没说,他嘴里的伤快好了,抹的是用积分买的药。
房里静静的,陈子轻侧躺回床上,他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npc手臂上的疤那么反感呢?
是数据出错?
陈子轻顺着这个思路揣摩,不同的任务世界的原住民们,会出现一对多的情况,就是一个原住民用在多个任务世界?
他们是由数据组成的,数据被打乱重组成另一个原住民,出错是没打乱,直接复制了?
或者说是打乱了,但没彻底打乱?
还是说数据出错是指有了相对的自主意识,想去哪个世界就去哪个世界,想有什么身份就有什么身份,成精了?
陈子轻刷地从床上下来,光脚踩在鞋面上,他呼吸急促,该不会是同一个架构师底下的世界,有一套专用的npc原住民数据,各种拼凑编排着用吧?
陈子轻没问222,他猜测的几个方向里有没有对的,他怕触及到更大的真相要被清理意识数据。
要不打住吧,就到这吧,别往下想了。
可他控制不住地深思,原住民成精了又能怎样,总不能是只要有执念就一定能为所欲为,想在哪个世界做他喜欢的人,他就会喜欢上吧?怎么可能,服务器检测跟系统又不是摆设。
他忽然想到了让他无端有好感的岳起沉……
陈子轻的意识空白了一两秒,我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哦,对了,林疵右臂上那道疤估计和我不对盘,看到就讨厌。
陈子轻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到陈子轻睡了个午觉起来,脑中突地响起系统的声音。
系统:“不是挺聪明的吗,为什么还次次失败。”
陈子轻一头雾水,222怎么好好的说这话?他没做什么啊。
“哎,聪明有什么用,”陈子轻抹了把没毛的脑袋,“通常都是细节
眉。
“施主太看得起我了。”陈子轻不好意思,“这种阵法会的人凤毛麟角,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按照陈子轻的提示,很快另外两处的石刻,也被岳起沉从地板下找了出来。
陈子轻拿出三张准备好的符纸,分别贴在了三块石刻上面,然后在把石刻小心翼翼的从地里取了出来,放进三个木盒内,再用符纸封好。
随着最后一个石刻被封上,走廊那头的窗户明明关着的,走廊上却骤然刮起了狂风。
“呜呜……”
狂风呜咽,犹如千万人在哭泣嘶吼,昏暗的光线犹如阴云,笼罩了整个鬼楼。
“天好好的怎么黑了?”刘志扬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小和尚。”岳起沉看着旁边能被他当支撑的光溜溜脑袋,走廊的景象明显很不正常。
“堵塞这么久的通道突然打开,阴气开闸了。”陈子轻嘀咕。
“轰!”
走廊的窗户不堪重负,忽地由内向外的爆开了,化作无数的碎片。
“我说……”刘志扬听到爆炸声,连忙出来查看,“你们这是……”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一副,让他终身铭刻的画面。
老旧而昏暗的走廊上,阴风呼啸,残破的地砖上如同电影的屏幕一般,人影攒动,拥挤的人流似波涛,从地砖的表面湍流而过。
“这……这……这是……”
刘志扬指着地面,满脸的惊悚,因为他在这湍流的人影中,看到了一张张痛苦而扭曲的人脸。
而他眼中的小和尚租客——陈子轻,身披从行囊里翻找出来的皱巴巴的袈裟,手持佛珠,站立在这些呼啸的人脸上。
“刘经理,我们在处理一些事情。”陈子轻转头对刘志扬说,“你先进屋吧,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出来。”
“哎!好好!”刘志扬连连点头,其实不用陈子轻提醒,他也不敢再出来了。
陈子轻垂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流,这些都是刚刚死去的灵魂,正在通过这条回魂路赶向阴间。
而其中的一些痛苦的怨魂,正是被困在这里许久的鬼魂,由于长期被困在这里,因此变成怨魂。
那天那个女租客,应该就是在地面上看到了这些怨魂,最终中邪而死。
此刻的304内,吴太太竟在霎那间觉得无比的舒畅,连手脚都不再冰凉,她扔掉厚厚的外套走了出来。
“老婆?你……”吴常顺正在盛汤,抬头就看见了面色红润的妻子,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让你炖个汤都炖不好,我起来自己弄了。”吴太太哼了一声,说着就走进了厨房。
幽暗的305里面。
“阿……阿宏?你……你怎么起来了?”盲老太抚|摸着面前的老头,她很想高兴,却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你……你……你……”老头佝偻的身躯剧烈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病的还是气的。
“铃铃铃”
香案上挂着的铃铛摇晃得很激烈,叮叮当当的巨大声响响彻整个房间。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盲老太一脸惊慌,慌忙伸手去抓住摇晃的铃铛,这个反常现象还是第一次出现,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要出事了,肯定是要出事了!”盲老太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疯狂。
.
“铃铃铃……”
304里挂着的铃铛也剧烈摇晃着,吴常顺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为什么会这样?”吴常顺一脸的担忧。
“呵呵,人在做,天在看。”吴太太冷嘲,“坏事做多了,总要遭报应的。”
“嗤——”
也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挂着铃铛的红绳忽然自燃,冒起一股刺鼻的浓烟,而燃烧的红绳发出的竟是幽绿色的火光。
火燃烧的异常迅速,只是一瞬间得功夫,所有红绳就化为了灰烬,所有的铃铛纷纷掉落,散落一地,叮叮当当滚的整个房间到处都是。
“阵破了?不可能!这不可能!”吴常顺彻底的慌了,有种即将失去生命的感觉。
“喀嚓!”
然后这还只是个开始,香案上的五个香炉,猝然出现了一道骇人的裂痕,接着便裂成了两半。
……
“不能碎!不能碎啊!”
305内,盲老太疯狂的捧着这些香炉的碎片,想要重新拼凑上,可她怎么都拼不起来。
“你们要是碎了,我……我可怎么办……”
盲老太惊慌失措,而她身后的老头却只是麻木地看着。
“轰!”
一声巨大的气爆声从走廊传来,整个大楼都为之震动,陈子轻和岳起沉被气浪轰击在了墙上,他不清楚僵尸的状况,反正他自己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震断了。
岳起沉毫发无损地捋了把凌乱的发丝:“小和尚,怎么搞这么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