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柯出去,正好碰见许诚,礼貌地打招呼:“许哥。”
许诚极细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
赵柯:“……”
啧。
办公室里,赵新山两根手指夹着烟头,点了点对面的凳子,叫许诚坐下。
许诚在他面前,还有点儿谦逊,老实地坐下,“大队长,有什么工作上的指示吗?”
赵新山抽了最后一大口,按灭烟头,道:“许诚啊,我跟你爹一块儿工作了十来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你爹对你都有很大的期望,你是知道的吧?”
他明明对赵柯更重视,什么事情都交给赵柯……
许诚心里这么想,面上懂事地说;“是,我知道您和我爹还有整个大队都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我自从当上副队长,一刻也不敢放松,十分严格地对待工作和责任。”
赵新山赞许地点头,“认真对待工作,是非常正确的。”
许诚控制不住得意,“谢谢您的认同……”
“先别谢……”赵新山摆摆手,“工作态度高度认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这几天,有不少社员告到大队来,对你不满,你也得稍微检讨一下,你跟社员们沟通的时候,是不是言语上不够委婉?”
许诚脸色微变,眼皮垂下,遮住眼中的不满。
什么“社员告到大队”,是赵柯怕他威胁到她,跟赵新山告状了吧?
他们是亲戚,肯定是一个鼻孔出气。
赵新山还在指点他:“队委会的工作,要接触整个大队的社员,更得讲究一些方法,否则如果太多社员们有意见,你这个试用期不好过……”
许诚眼一暗,愤愤:威胁他?凭什么!
“许诚,你明白了吗?”
许诚抬头,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大队长,我会注意的。”
赵新山露出欣慰之色,“明白就好,去干活吧。”
许诚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结冰,上工的时候,也一直冷着脸。
他没有再随便对社员们大小声,只是看谁都是一副欠他钱的样子。
之前被他说过的社员们见状,全都认为他挨训了,先前那点儿情绪便散了不少,没散的那部分,是因为许诚掉脸子,大家伙儿不爱受他那个气。
赵新山原以为他听进去了,得知许诚是这么反省的,忍不住摇头。
他顾念跟许正义这么多年的交情,到底没放任不管,私底下找到许正义,让他再好好跟许诚掰扯掰扯,别白瞎大队对他这份儿看重。
许正义压火,“我知道了,晚上回家,我点点他。”
中午,赵柯抽空去知青点找方静。
“方知青,大队长说,你对养猪培训的选拔条件有意见,是吗?”
方静的声音很低:“是,我觉得不公平。”
赵柯把她跟赵新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大队选拖拉机手,也有条件,养猪培训的选拔条件不是针对知青或者方知青你个人,条件存在,也不代表不公平,是为了优化,尽量让合适的人到合适的位置上,希望方知青你能理解。”
她不能理解,不想理解,她只想达成目的。
方静低下头,“你歧视知青。”
赵柯讲道理:“以前赵村儿大队的知青在大队是什么处境,方知青不会不知道,这一年,知青们在赵村儿的生活改善了很多,大家一起进步,应该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吧?”
方静站在原地,“你不让我参加培训选拔,你针对我。”
赵柯在磨性子,不该笑的,但她实在觉得好笑又无语,“你觉得我有什么必要针对你?”
方静执拗道:“你不让我参加培训选拔。”
“方知青不符合条件。”
方静杵在她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摆明了不认同。
“集体的利益高于个人,方知青,我明确告诉你,大队的决定符合集体的利益,问心无愧,规则就是规则,不会因为你个人的需求进行更改。”
方静激动地反驳:“规则是你一个人定的吧?凭什么不能改,凭什么我不能参加,不公平。”
赵柯反问:“方知青觉得怎么样是公平?必须得打破条件,让你参加培训,是公平?还是说直接把名额给你,才算是公平?”
方静固执己见,“就是不公平。”
赵柯:“……”
车轱辘话翻来覆去,魔怔了吗?
忍她十个数。
赵柯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这件事儿。
她要求结婚证和保证协议,不公平在哪儿呢?
一方面,就像她先前说的,条条框框无处不在,别人都能设置各种条件来进行筛选,赵村儿大队为什么不可以?它确实符合集体利益。
另一方面,这种做法,某种程度上是不是真的有隐含的、她不自知的歧视存在?
赵柯仔细分析,没理清里面的逻辑。
反倒越来越混乱。
“……”
想太多,适得其反,更暴躁了。
于是赵柯换了个分析法儿,她问自己:如果再重新做一次选择,她还会提出这么个条件吗?
会。
赵柯一下子通了。
这么分析,多容易。
差点儿在前进的道路上给自己增加难度,真是吃饱了撑的……
赵柯干脆道:“少跟我扯有的没的,不服憋着。”
方静瞪大眼睛,“你……”了半天,只能望着赵柯远去的轻松背影,气恨又毫无办法。
事实上,那些废话,赵柯想听,她才有机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