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荼的质问直白又尖锐,谛听很无奈地笑了一下,
“荼荼,你想知道什么呢?”它身上溢散的碎片如星火熄灭,光泽越来越黯淡,“我并不是万年前执棋的那些人。”
“我跟在老师身边时,玉、不夜侯前辈已经陷入了沉眠。”谛听轻声道,“我看着前辈的留影石长大,然后在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之际,自愿留在无光之地。”
“我在这里存在了六千年,大部分时候沉睡着,即使清醒也浑浑噩噩,几百年前有人捕捉到我与无光之地牢不可分的意识,他们将我导入上古时期就存在的法器里,称呼我为[镜]。
[镜]为人类所得,
从此成为护佑人类的法宝,十八年前,白泽的最后一次转世诞生,我记起了所有,我不是[镜],我是谛听。”———没有谁能承担这样的后果。
谛听说话的时候,灰暗压抑的天地间飞来了一只尾巴上拖着光点的蝴蝶,这只蝴蝶停在谛听的独角上,微微震颤着翅膀,抖落一片星屑。
“我这个引路法术学得很好呢。”谛听抬爪轻轻摸了摸蝴蝶的翅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和先生留影石里的蝴蝶几乎一模一样。”
谛听转换话题的这一刻,虞荼便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谛听不能再说更多了。
“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虞荼心中泛上真切的疑惑,“明明从未见过。”
“这并不影响呀。”谛听圆圆的眼睛弯起来,“我的老师教导我的途中,用了很多与先生有关的留影石,先生可以算是我的另一个老师,只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我的老师性格很跳脱,做他的学生可辛苦了。”或许想起了那遥远到已经快模糊的记忆,谛听平和的表情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鲜活,好像与过去的自己在这一刻遥遥交错,“他有时候还不如先生的留影石靠谱。”
过去有些不好、有些尴尬、甚至有些像黑历史的回忆,在这六千年的孤独中,似乎也咀嚼出了一丝甜味,然后漫长的时间将它们渐渐磨损,只能尽力抓住最重要的某些片段。
“万年太久,先生大约把我们都忘了。”谛听身上的裂痕越来越重,它好像很难过,又好像一点都不难过,“这是件好事。”
没有记忆,自然就不会感到悲伤。
隔着深渊,虞荼依旧能听到谛听身上传来的碎裂声,它却浑然不觉。
“我以为我可以撑到下个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