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倒是耳尖,一下便听出了是洪令的声音,仅仅是两天的时间,鹿角街上变故很多,他也听说了纪传宗去世的消息。
“洪先生,我知道你岳父去世的消息了,这可怨不得我们,只能说他老人家命不好,与人无尤啊。”
洪令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他打电话不是为了跟龙哥翻脸的,既然纪传宗都已经死了,现在还没人知道他借高利贷的事情,只要他想办法把这个窟窿补上,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但一旦得先稳住龙哥这边,如果他再带着人上门闹,自己的事情肯定兜不住的。
“龙哥,我岳父都气得去世了,您能不能暂时先放我一马。”洪令知道对方是只看钱的人渣,立马又补充道,“鹿角街要拆迁的事情尽人皆知,纪家有铺子有房子,老头子都不在了,我能说通我老婆和我小舅子,等拆迁款一到,我肯定还给您,而且现在股市行情有所好转,有可能不用等到拆迁下来的时候,您能不能别逼我逼得这么急。”
龙哥吹了吹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笑道:“洪先生,你只是上门女婿啊,那些拆迁款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上门女婿这个名头简直直戳洪令肺管子,他努力克制自己的火气,“龙哥,你也是求财,现在都出人命了,真要是被我小舅子知道,倒是闹起来,谁都占不到便宜,我是上门女婿,但是我岳父也算是待我不薄,家里的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我真要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砸锅卖铁也会还上您的钱的。”
还是涉及了利益,而且龙哥干赌场的,确实不想招警察的注意,反正是利滚利,洪令还能跑了不成,“既然宏先生都跟我保证了,我肯定是相信你的,行,那我就等着洪先生的好消息。”
挂了电话,洪令跳动的心脏迟迟没有恢复平静,他挺怕龙哥不答应的,幸好,幸好,真是上天都在帮他。
“洪令?你在这儿干吗?”纪巧荷跟人问了一圈,才在路边的电话亭将洪令找到。
洪令慌乱间差点打掉了听筒,“我……打个电话……一个朋友……”
纪巧荷没有追问是什么朋友,她疲惫不堪,这个时候只有老公才是她唯一的依靠,“我一个人在灵堂那边,守拙上楼上去了,你也不在。”
洪令赶紧装出一副关心的嘴脸,“要不你也上去休息吧,我在下面守着就行了,等晚点你们再来跟我换。”
纪巧荷想拒绝的,不管怎么累,她都睡不着,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爸爸的样子。
“上去歇会儿,我待会儿再叫你。”洪令怕自己心理素质不够强大,怕纪巧荷看出破绽,想要尽快将人支走。
在洪令的再三要求下,纪巧荷这才答应上楼,“那我上去叫守拙下来。”
这两天纪守拙魂不守舍的,没怎么合眼,也没怎么吃东西,都是莫愚陪着他。
今天下午也是,在灵堂跟具行尸走肉一般,最后被莫愚带上楼休息去了。
可纪守拙怎么都睡不着,躺在床上,也是痴痴看着墙壁发呆,莫愚进房间看了好几次,都看到纪守拙睁着眼睛。
“拙哥。”莫愚走到纪守拙面前蹲下,伸手盖住了纪守拙的双眼,“不是让你休息一会儿吗?”
掌心下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眨动,莫愚以为纪守拙不会回答他,没想到纪守拙突然开口。
“阿愚,我睡不着。”
眼睫毛扫过莫愚的掌心,很快湿润的液体滴落下来,莫愚知道纪守拙又在哭,纪守拙一直咬着嘴唇,啜泣声很细微。
莫愚等了好久,等到纪守拙不再发抖,他擦干纪守拙脸上的泪水,“睡不着起来喝点水。”
纪守拙没有拒绝,呆呆地跟着莫愚一起到了客厅。
“我去给你倒水,你等我一会儿。”
纪守拙没有反应,像是盯着房间的在出神,莫愚叹了口气,径直走向了厨房,等他倒完水出来的时候,纪守拙人不见了。
他没听到开门的声音,纪守拙应该没有出去,他又连忙看向阳台,阳台的窗户还是关着的,晾晒在外面的衣服被风刮得乱飞,他端着水杯又找到房间,最后在东家的房间找到了纪守拙。
“拙哥。”莫愚走上前,刚想把水递给纪守拙,见纪守拙手扶着书桌上的点心盒子。
莫愚记起来了,这里头的点心,是纪守拙做好拿给东家的,他还记得,纪守拙兴冲冲地上了楼,明明当时还那么兴奋,那么期待,转眼间就物是人非了。
纪守拙打开点心盒子,点心还是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油浸入纸盒子里,将纸壳润成了深色,纪守拙伸手去碰了碰点心,酥皮像是受了潮,软塌塌的,但还是能闻到淡淡的甜味。
“爸爸还没来得及尝……要是当时我看着他吃就好了,等等他,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纪守拙很自责,一说话是止不住的哭腔,他按住点心的手一用力,手指陷入了点心里,“明明中午都还好好的,我见他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莫愚拉过纪守拙的手安慰,不让他钻牛角尖,“守拙,这是意外,这不是你的责任,谁都不想这样的,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